他掛上電話後,終於跟我打招呼了。
「剛剛阿至打電話來,叫我不要被你欺負了。」
「阿至哥哥?太過分了!」
我有一種被捷足先登的感覺。
就好像在提醒我「別下手」,宛如往我心頭刺進一根釘子一樣……我當然知道不可能是這樣的。
「我怎麼會欺負你呢,我可是木邊哥哥的支持者呢。」
主人還沒招呼,我就逕自走進客廳。
空無一物的房間裡只有介於古董和破銅爛鐵之間的茶櫃和桌子。
他叼著菸,伸長了腿坐在椅子上,我頂著緊張的表情正襟危坐在他旁邊。
「幹嘛?今天是七五三(註:男孩三歲、五歲,女孩三歲、七歲時在十一月十五日舉行的祝賀儀式)嗎?還是為了剛做好的菜鳥制服?」
因為是為工作而來,我特地整整齊齊地穿著西裝來拜訪,可他卻沒什麼好話,他又不是沒見過我穿西裝。不過,這個人一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沒什麼好怕的。
「今天我正式以楠出版社的職員身分前來,請木邊克哉老師寫稿子。」
「我不寫。」
間不容髮之際大概就是用來形容他現在的反應吧。一定是阿至哥哥在電話中先提到了。
「木邊哥哥,別一句話就將我的努力都給糟蹋了嘛!」
「是是!那我就洗耳恭聽,你好好地吹噓一番吧。」
他伸出手,將放在桌上喝了一半的寶特瓶拿過來。明明還抽著菸,卻連茶帶煙地吞了下去。
「我很喜歡木邊哥哥寫的所有故事。我喜歡你總是『有話要說』的故事,喜歡主角的積極樂觀,喜歡感情的細膩。我希望有機會再看到這樣的作品,所以我跟總編輯談過,終於獲得他的首肯。如果不方便寫長篇故事,登在雜誌上的短文也可以。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務必寫出可以發行單行本分量的新作品來,編輯部分由我負責。」
我低下頭,衷心地懇求著。
可是,他把煙輕飄飄地吐往天花板,說出跟剛才一樣的話。
「我不寫。」
「木邊哥哥!」
「不管你是短短的一句話,或者是加上冗長說明,我的答案都是一樣。我沒這種心情,所以不寫。」
「我知道這跟文書工作不一樣,不是說做就能做得出來的,可是你已經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你不覺得也該寫本書了嗎?」
「不覺得。」
「插图」
「可是,你不是喜歡寫東西嗎?」
「喜歡和想工作,這兩者是不能劃上等號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只要不奢侈度日,手邊的錢還夠我逍遙一陣子。而且,偶爾寫些小品文也多少可以赚一些。」
「不行啦!要寫一些用心的東西才行。」
他逗趣似地聳聳肩,又開始抽菸。
「到時再說。」
「到時是什麼時候?」
「到時就是到時。哪,工作的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
別用「哪」一個字就打發人嘛!我是為了能有機會作你的作品才選擇做這個工作的。
我頂著有點不悅的表情,垮下了肩。
這個人有點頑固,我可不想繼續追剿而被他賞一句「別再跟我提起這件事」。
今天不過是正式商談的第一回合。
我得把他肯聽我說話一事往好的方向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