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便着人送去了。”
倒是我忘了,他对那双儿女的疼爱,哪里需要我来提醒。我想他们了,很想。
正在无限想念时,被他的声音生生打断,“你的衣裳已备好了,回去试试。”
“什么衣裳?冬衣?没见有人来量尺寸啊?”
腰上就被箍了一道,轻语从头传来:“你的尺寸不需量,我自然知道。从头到脚,哪里不知道?”
要羞涩么?不用了吧……我着头,应:“既如此,定然合适,还试么?”
“也对。”他简单回了一句,再无后话。回到养心殿,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又走了,再没提过一句衣裳的事,不会生气了吧?心眼……
从这天起,我的固定生活除了吃饭、睡觉、逗孩子之外又多了一样——遛狗。
冰天雪地,我拉着一条半大的松狮,后面跟着一串半大孩子,满皇宫溜达。累了,把绳一松,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只剩我一个人,真清净。
这个腊月,很舒心,日复一日,简单无忧。我以为就要这样迈进雍正二年,谁知道他还给我备了个“惊喜”。
天还没亮,我就被人从温暖被褥中折腾起来,又穿又戴,里三层外三层地往身上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会儿坐一会儿站地由着几个丫头拾掇,天亮了,我也齐整了。
立在镜前,我就傻了,以为看见遗像,登时清醒。这就是传中的正宫娘娘了吧,真正式!突然就想起那日他的衣裳,原来是指这身皇后礼服,幸亏当时没有试穿,不然还得多累我一回。
自从康熙离世,我好像就没有再给人下跪过,如今跪得端正,听着隆科多一字一句地念着册文:“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尔嫡妃那拉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
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字中含义,再往后便不知了些什么。
温惠秉心,柔嘉表度,我么?这些也就算了,母仪天下?这帽子好大,我的脑袋受得住么?以前曾信誓旦旦地对他,他做什么我便跟着做什么,现在想想,还真是压力很大。皇后,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且……为什么她们一早便成了他的妃或嫔,我却要在一年多之后才能领上这本金灿灿的上岗证?
不稀罕是一回事,不给就是另一回事了。
☆、294.梦中之禄
快要午膳的时候胤禛回来了,悄无声息立在身后。
我于镜中与他对视,再看回自己。
印象中许多年没有这样盛装过,即便当年也只是亲王妃的规制,难与今日相提并论。如此陌生,许是因为康熙在世时没有皇后吧,毕竟我没见过。
一一卸了发饰,脖子立时轻松许多,腰都感觉直起来了。
他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往常还会伸手帮忙,今日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目不转睛盯视。
在头发上梳了几下,我忍不住问:“好看么?”
他便弯身在我脸侧,对镜而语:“好看。”
“哪儿好看?”
“哪儿都好看。”
“怎么个好看?”
“怎么都好看。”
扭脸对上他的眼,忍不住先笑起来,“方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你觉得呢?”
以指画在他的心口,一字一戳,“问你呢。”
他垂眼扫量我的手,握住,嘴角随眼神挑起,“在我心里,你无时无刻不好,你不知道?还用问?”
“你不,我怎么知道,难道用猜的?自然了才知道,才能记得。”
眼前的面孔更加放大,忽而不见,侧贴在我颊边,“打大婚那日你醒过来,我这心里就被你给叫住了,时时刻刻想着念着,不知道么?打那时起,你就活了,我也活了。你笑,你哭,你跟我使性、闹别扭、动心思,无一不好看。方才好看,现在好看,往后好看。”顿了一瞬,化为耳语:“身无一物最好看,让我爱不释手。”
“你……”手指被他握着,抽不出。
“记住了么?”
不知怎地,嘴里胡乱吐出一句:“谢主隆恩。”
他倒没恼,乐得比我鲜活。
既如此,蹬鼻子上脸吧——“明儿个叫人来,我要做衣裳,连带衣料子一并送过来,千万别忘了。”
他就在我眼前叹了一句:“还是没记住。”
我很想一句记住了,忍着没,手指被牵了一下,就站起来顺势靠到他身上,耳中嗡嗡作响,“都了,什么最好看?还做什么衣裳。”
我怎么都觉得他是想利用我的羞耻心,偏不!用力在他身上戳了几下,佯怒,“你是气吧……算计到我头上,还就非做不可了。”
“你就不怕遭人议论。”
自嘲?这个表情可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问题是他从来就不是个怕人的主儿,我更不是。
“谁?谁议论我?有本事叫他当我的面儿再一回。我连你的兄弟都敢骂,我还怕谁?谁敢议论我?找死!”
我正兴致昂扬,他话题直转:“你今儿遛狗了么?”
我连脑子都没过,直接回道:“你刚才让人来发的是遛狗丫头上岗证吧?正好,还没收呢,那边桌上搁着,谁爱要谁要,麻利儿送给别人去,顺便再做条大金链子,连人带狗一块儿拴上,要多气派有多气派,保管没人敢议论,敢张嘴,直接就是关门放狗,啃得连渣儿都不剩,连人渣都不给他做的机会。”
胤禛瞅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憋着笑的样子特别讨打。袍摆一掀就坐在了我方才的位置,拉我坐在腿上,明知顾问地:“今儿的气不大顺,该是冲我来的吧?”
“本来顺得很,你不给我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