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霞见雨澜回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端方得体的样子,心中十分愤怒,却也不由有些佩服。这种养气的功夫,她无论如何做不到。
紧接着就是雨嘉三日回门的日子。雨嘉带着新姑爷丁兆一同来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难得的是今天老太爷也在家。丁兆拜见了二老,又和大太太二太太见礼,又和众姐妹见过。
雨澜仔细观察,见丁兆举止大方,言语得体,果然十分难得。又见雨嘉一身大红,已做了妇人的打扮,脸上挂满了淡淡的笑容,看样子新婚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也不由得替这位二姐姐高兴。
老太爷见了一下新姑爷便去了内阁,三位老爷在外院置办了宴席,丁兆便去了外院拜见三位长辈,并与男客同席。
丁兆一走,内宅便都是女眷了,老太太将雨嘉唤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姑爷对你可还好?”
雨嘉虽然是个清冷的性子,可问到这样的问题,还是有些脸红,她红着脸点了点头。五太太笑着打趣道:“您老人家看看侄女的神色,哪还有个不好的。二嫂千挑万选的人家,总是错不了!”这段日子以来,雨澜一有空便去及春轩看她,时不时地用话开解她,又时时与她谈论佛法经义,五太太的情绪比之刚刚丧子之时已经好了许多。
雨嘉道:“他对我极好,是个知书识礼懂规矩的。屋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老太太赏的通房丫头,第二天他便禀明了老人家发落了出去。”雨霏雨晴听了都是一脸的羡慕。二姑娘雨嘉的这门亲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她们将来能不能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嫁过去。
二太太听了这话脸上放出红光。雨澜却暗自思量,二姑娘如今已经有了归宿,接下来也该轮到四姑娘雨霏了,可是大太太一直雷打不动,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雨嘉在松鹤堂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便与二太太回了房间,母女俩自然还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二姑娘的事情才忙活完,大太太立刻开了祠堂将宗哥写入了自己名下。前一日合香阁便得到了消息,柳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大老爷跟前苦求了一个晚上,大老爷一早便去了怡宁居,本想好声好气地和大太太打个商量,将业哥儿也一块儿写入嫡母名下。大太太又哪里会答应,夫妻两个又是一番大吵,大太太不愿意,大老爷也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只一个宗哥儿写在了嫡母名下,成为了大房的嫡子。
宗哥儿成为了长房嫡子,身份立刻不同。大太太给他的待遇也立马升格,吃穿用度处处都显示出了与业哥儿的不同。把个柳姨娘气得半死。不久,宗哥儿和业哥儿便办好相应手续进了国子监读书。对于有志于仕途的古人来说,秀才才只是一个起步,想要有官做,至少要考中举人才有可能,而想要做大官,则必须中进士入翰林才有可能。
大太太和柳姨娘斗得如火如荼,雨澜却难得清闲了下来,其实古代大家大户闺阁女子本来就很闲,上午只有一个时辰的功课,回到绿静斋吃过了午饭小憩一番,下午便跟着钱妈妈学习女红。
雨澜聪明绝顶,偏偏对于针线丝毫没有领悟能力,认真学了些日子,针线手艺依然是差强人意。钱妈妈很是着急,雨澜自己也没有法子。
老太太那里是越来越离不开她这个孙女了,时常要叫她过去,或读经讲古记或叫雨澜给她按摩。五太太那里,雨澜也经常过去,比起大太太的狭隘小气和二太太的精明厉害,五太太知性通达,就像雨澜现代的朋友,雨澜十分喜欢和她接触。
有了雨澜的开解,五太太最近开朗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雨澜还算过得舒心。
这一日,刚刚歇了午觉起来,雨澜拿着绣花绷子没有绣几针,就听见门口小丫鬟大声道:“四姑娘来了!”
雨澜赶紧扔下绣花绷子迎了出来:“四姐姐怎么有空光临我的蜗居?快进来快进来。”
雨霏笑着说道;“怎么?七妹妹难道是不欢迎我这个不受宠的姐姐?”一边说着一边进来。她穿着半旧的褙子,头上的只有一支微微褪色的金簪,她容貌本就普通,这样穿戴起来越发显得平庸黯淡。
雨澜将她迎进上房,晓玉奉上茶来,雨霏见雨澜那一身装扮虽然比不上雨馨富丽华贵,但却淡雅素净,看着就让人觉着爽利,而她穿的那件褂子,虽不是十成新,却也是当下时兴的样式。端起茶碗来啜一口,颊齿留香,却是上等的碧螺春。
她的秋香阁里又哪有这等好茶!雨霏只觉得一股抑郁之气充溢胸间,什么时候她的地位竟变成了诸姐妹中地位最低的那个了?老太太、二太太、五太太那里她从来也是费力巴结,凭什么这些人都亲近雨澜而疏远她呢?
想到今天她是有事要求雨澜的,只能勉强压下对雨澜的嫉妒。“七妹妹,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求你的!”
☆、58 四姑娘为婚事发愁
四姑娘到了绿静斋,云山雾罩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把雨澜包括她的小院从里到外狠狠夸了一通,末了才转到正题:“七妹妹,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求你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雨澜对于杨府内宅的女人大体已经做到了心里有数,这位四姐姐表面和气,其实性子有点阴沉,因此雨澜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和雨霏的关系远远比不上雨晴那样要好。
雨澜闻听此言不由一笑道:“咱们姐妹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情姐姐你但说无妨!”
雨霏抬眸看了看房间里伺候的钱妈妈和晓玉晓月,晓玉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雨霏的意思,悄悄拉了拉晓月的袖子,又给钱妈妈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又把门关好了。
雨霏喝了一口茶,抬起头看着雨澜道:“七妹妹,这件事本来不该和你说,可我实在是求助无门,才不得已找你……”
雨澜用碗盖轻拨茶碗里的茶叶,默不作声地听着雨霏的倾诉。
雨霏苦笑了一下说道:“……姐姐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可到现在婚事连点影子都没有……想来是太太诸事繁杂,一时忘了……”雨霏脸上苦涩已极:“我今天把这张脸都豁出去了,也不怕妹妹笑话我……这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可我是个苦命的,姨娘不顶事,在大太太那里说不上话,这府里我竟是两眼一抹黑,谁也指望不上,想来想去,只有妹妹是个好心的,我才厚着脸皮来求妹妹了……”
雨澜心如明镜。古代人寿命要比现代人短的多,结婚的年龄也就提前了很多,十六岁嫁不出去就属于老姑娘了,也难怪四姑娘着急。不过按照大楚的礼仪,婚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姑娘家是绝对没有插手的余地的,谁要是和人家主动谈论自己的婚事,那是要被别人笑话的。
可见四姑娘也真是急病乱投医了。
雨澜面露难色地道:“四姐姐,这件事不是我不想管,可姐姐的婚事理应由母亲做主,就是父亲也不好干涉太过,我们做小辈的怎好随便置喙?”
雨霏连忙说道:“我不是要你去和太太说,如今你在老太太那里越来越得力,只要你肯开口替我分说几句,想来老太太是不会不管的!”
“这……”雨澜露出沉吟的神色,“我一个姑娘家在老太太面前说这种话,总归不太合适……”
雨霏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雨澜的面前,泪如雨下道:“好妹妹,算是姐姐求你这一回,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上,你无论如何要帮姐姐这个忙,我一辈子不会忘了妹妹的好!”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雨澜急忙紧走两步将雨霏拉起来:“我尽力一试,有没有作用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其实雨澜倒没有心肠冷硬到那种程度,只不过随随便便答应下来,倒叫雨霏觉得这个忙对于她来说不费什么力气,雨霏恐怕不知道感恩。这样一番做作下来,想来不管成与不成,雨霏总要承她的情了。
如果换做九姑娘来求她,雨澜绝不会和她耍这么多心眼儿,实在是这位四姐姐越接触越让人觉得阴沉,雨澜不得不做作一番,否则以后见自己是个包子一有事就找到自己,自己到时候帮是不帮?
雨澜拉着雨霏重新坐好。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雨霏说了一车感谢的话,这才离了绿静斋。
送走了雨霏,雨澜考虑良久,凭自己现在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说几句话倒也不碍着什么。毕竟是姐妹一场,能帮就帮她一把吧。看她日子过得也着实是有些苦。
这么一想,再见了老太太,雨澜便试着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导。“祖母,您尝尝这个蜜橘,真甜呢,是二姐姐叫人送来的呢。我听送橘子的婆子说,这是丁侍郎一位在广东的门生孝敬给老师的,丁侍郎给了二姐夫一筐,二姐姐就叫人来孝敬您老人家了。”雨澜剥好一只橘子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在手里,笑着说:“二丫头一向孝顺,难得她还记得我这老婆子,隔三差五总是往这儿送东西!”
雨澜道:“二姐姐孝顺,二姐夫也不错!要我说,二婶真是给二姐姐挑了一门好亲事,二姐夫年轻有为,人品端方,真真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
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丁兆不到二十就有了举人的功名,又是一个上进的,在女色方面也比较自制,老太太对他现在是越看越满意。
“二姐姐嫁的那么好,接下来该轮到四姐姐了吧……”雨澜微笑道:“就是不知道太太能给四姐姐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老太太大有深意地看了眼雨澜,雨澜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和老太太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性子雨澜早就摸得差不多了。在她这样的聪明人面前,说话只要点到即止就好了。
苏妈妈送走了雨澜回到小佛堂的时候,老太太还在观音像前翻着一本佛经。苏妈妈扶着老太太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个丫头还真是,什么事都想管上一管!”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