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练习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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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吸血鬼没能在床上好好惩罚娇气的公爵阁下――一口气摄入太多饼乾的李斯特毫无意外地积食了,在被强迫吞下药物後没多久就因白天里哭得精疲力竭而沉沉睡去,徒留无奈的吸血鬼坐在床边凝视睡相乖巧的他。

艾德格是想抱着他睡的――每回他们做爱以後总是会相拥而眠,说不清是从谁而起,或许是爱撒娇的李斯特,也可能是不愿意让食物离开身边的他,在意识到时就已经成了两人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今天虽然没有做,可露出脆弱姿态的公爵阁下依然令吸血鬼产生了拥抱他的慾望。

但现在还不行。青年按按眉心,公爵阁下能够休息了,他却还得为男人一时兴起想参与的赛艇准备,需要在後日之前到楼下堆放行李的杂物间找出套便於活动的衣物。

起身离开榻边,走出卧室的艾德格放轻了脚步,踏上朝下的台阶――时间称不上早,仆人们都该歇下了,而杂物间位处在一楼仆人房的走廊底端,不愿惊动旁人的艾德格自然缓下了步伐。

夜里九点钟,各间房里头的灯都暗下了,只有壁挂油灯还闪烁着微光。不同於他人夜间还需要手执烛台照明,吸血鬼拥有的出众视觉和听力让艾德格不需借助外力也能在无垠的幽暗间如履平地,顺畅前行;也是因为这样灵敏的五感,当初他才能察觉误闯领地的李斯特,并且於随风飘来的香甜血液气息迷惑下做出要将这个人类占为己有的决定。

现在想来,这决定约莫是利弊各半――好处是他拥有了美味的食物、多数时候的愉快心情,以及漂亮的後裔;坏处则是心脏的异常症状,还有无时无刻萦绕在心头,关於公爵阁下是否会被他人拐跑的焦虑。

但从李斯特对他的依恋程度看起来,这种事情姑且还没有发生的可能。无声走过廊间的艾德格想。只要防范好那头叫伊文的熊,漂亮男人就还会是他专属的所有物。

「――连恩,或许他没有你所想的那麽坏?」

将要抵达杂物间的艾德格在微弱的女孩声音里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到附有华美雕饰的柱子後边,将身影全然隐匿於暗黑之中。

「你也被他给骗了吗,贝拉。」红发男仆的声音自杂物间旁的拐角处传来,那儿还散发出一点光芒,是交谈中的两人秉着的烛台。

艾德格猜连恩话里所说的是自己,但他不是很明白雀斑女仆为什麽要突然替他辩驳――在庄园里头,除去李斯特以外,他与旁人都不怎麽亲近,除了热情到难以抗拒又充满善意的达芙妮,以及不得不应对的老管家外,金发青年这几个月来和其余仆人交谈的频率几近於零。

「下午达芙妮拿了些饼乾给我,就是晚餐後我给你的那些――被艾德格看见了,可他什麽也没说,也没和阁下告状。」贝拉细声说着,她那时面对金发青年冷漠的疑问时还有些害怕,没想後来就听见贴身男仆朝厨娘说公爵阁下今天吃不了那麽多,让达芙妮将饼乾分给想吃的仆人们,当然也包括了当时在场的她。

打从艾德格成为公爵阁下的贴身男仆开始,贝拉就一直对他厌恶至极――她以为那个位置非自己的恋慕对象莫属,却被人横插一脚截去了囊中物,既替连恩不值,也心疼红发男仆的努力不被重视。

既定印象让年轻女仆下意识地将金发青年所有行动都朝恶劣处设想,就如同和达芙妮讨要饼乾时,倘若来的是其他熟稔女仆或管家,她不会那样惊慌――在庄园待了这些年,他们都明白公爵阁下除去脾气娇惯些,在其他地方都是没话说的好雇主,不会在意仆人们分享茶点这种小事,可如果总是冷漠待人的艾德格向李斯特加油添醋地说上些什麽,那她会不会被训斥一顿就不一定了。

但艾德格并没有对自始至终都表现出明显敌意的她这麽做。

连恩回望在烛光下小心翼翼端详他的少女,女孩眼里的迷恋是这番明显,他对此一直知之甚详,也享受这份被追捧的愉快;可如今连贝拉也开始替那来路不明的猎户说起好话,连恩险些要挂不住笑容:「贝拉,那是阁下的点心,我们的一切都是阁下给予的,和他又有什麽关系呢?」

少女自然还是偏向他的,犹豫片刻,用力点点头:「没错,是阁下仁慈……连恩,你说的对。」她差点儿就被一件小事撼动了想法,希望连恩不会因为这样而疏远她。

「别被艾德格迷惑了,贝拉。」红发男人垂下眼,手中烛台的火焰在呼吸吹拂下颤巍巍的,再抬起眼时又是那副柔情无限的模样,摸了摸贝拉的头发:「回房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好的。晚安,连恩。」女仆红着脸,轻声道过别,举起微弱的光源,朝女仆们住的房间而去。

她走後不久,连恩也动了。他的房间就在杂物间旁,在听见脚步声与房门落锁的声响後,始终安静的吸血鬼自柱子後头走出,决定放弃替後裔寻找衣物的念头。

艾德格并不在意庄园里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无论好坏,那都和他无关。能牵扯他情绪的只有李斯特一个人,但现在走进杂物间翻找东西显然会令红发男仆心生猜忌,势必得惹出一些猜测,他懒得分出精力去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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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无足轻重的事。

就和李斯特说找不到能用的衣服,让公爵阁下没法和那头熊一起在河水上徜徉吧。

「艾德……」睡得迷糊的公爵阁下在感受到身侧床铺陷下後软声呢喃,四肢攀上体温冰凉的男人,餍足地靠在他胸口蹭了蹭:「抱……」

青年环住柔软甜美的纤瘦身躯,大手轻抚细腰,李斯特嘟哝着,在嗅到熟悉的气息後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吸血鬼以为他要就此乖巧入睡时,漂亮男人张开双眼,清澈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青年胸口:「……艾德?」

「干什麽?」艾德格抿着唇角,将男人睡乱的前额发丝拨开,语调淡然:「吃了药就快点睡。」

李斯特没听话,将手按在青年胸口,片刻後惊奇地看向他:「艾德,你的心脏在跳……!」

吸血鬼不是人类,而是永恒不灭的生物,心脏并非他们的生命之源――虽然民间传说以银制物品刺入吸血鬼的心室就能使其灰飞烟灭,但艾德格对此只有嗤之以鼻:要是这麽容易就能被抹杀,他们又怎麽能延续至今?再说人类之所以拥有会鼓动的心脏,是因为需要将血液输送至全身,吸血鬼可不用靠那些――他们缺乏血液时会直接找生物补充。

被动成为了半个吸血鬼的李斯特当然也从青年那里听说过这些事,所以他更加诧异了。

「……生病了?」公爵阁下担忧地看着脸色微变的艾德格,手心还放在不断跳动的胸腔上:「是不是血不够?要吸一点我的血吗?」

说着便拿手去解睡袍的绑带,想将吸血鬼惯常啃咬的肩颈处送到他眼前,还没宽衣就被青年给按住了手。

「没生病。也不是血不够。」吸血鬼僵硬地回答――老实说,他至今也不确定自己为什麽会开始出现心跳,而且还总好发於和怀里的漂亮男人独处时;但无论如何,那都和他血量摄取不足没有半点关系,亏他异想天开的後裔能联想到那儿去。

被制止的公爵阁下眨眼,再度将头靠到他胸膛上:「可是你本来不会这样的――现在又变快了,真的没事吗?」

是时候找叔父谈谈了,艾德格想――上回被匆匆结束的对话内容闪现在脑海中,朱利安那句意味深长的「最近心脏还好吗」显然话中有话,但那之後他忙着防范老管家提出的各项名为社交舞会的相亲计画,以及阻止伊文接近李斯特,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到朱利安授课的地方找他询问。

「……快睡。」打定主意要在下个休假日解决所有疑问,吸血鬼冷着脸将漂亮男人搂紧,用一个吻让他忘记继续追问心跳的缘由後拍了拍小屁股:「乖一点。」

「你说不打我的。」记忆力极佳的李斯特控诉。

青年的大手握住娇嫩臀瓣,暧昧地揉搓起来:「这不是打。」

「这是!艾德,你不能答应了我以後又毁――唔――」

公爵阁下的声音在艾德格接踵不断的亲吻里被吞下,肺活量并不如何的李斯特不一会就轻喘起来,漂亮的眼眸因缺氧而泛起泪光,在接吻间隙撒娇着抱怨:「呜……不守约的讨厌鬼……」

「想让讨厌鬼抱着睡就安静。」十分清楚男人对自己有多依赖的金发青年冷静地威胁,公爵阁下不高兴地收了声,将身体朝他怀里贴得更紧。

本就困倦的男人没一会便沉沉睡去,浓而密的眼睫鸦黑纤长,鼻尖微翘,看上去稚气未脱,睡着以後越发像个不知世事的单纯少年。

吸血鬼并不怎麽需要睡眠,所以艾德格只是安静地看着好梦正酣的公爵阁下,在破晓之际轻轻地、如羽毛拂过一般,在他光洁的额上印下了一吻。

而後他整夜都不能平复的心跳就又加快了速度。

……莫名其妙。他想。在身为异状起因的李斯特脸颊又亲了一口,感受到心尖彷佛被绒毛刷过的酥麻感後皱起眉头,对不排斥这种奇妙感觉的自己既陌生又慌张。

上帝似乎将他的天秤倾向了虔诚的信徒,而非世人眼中邪恶的异端,即便艾德格拒绝替公爵阁下找出任何一套能从事户外活动的衣物,不开心的李斯特还是从伊文手里得到了它。

「你从前就不爱这些运动,我想你这回来王都大概也没能准备,」伊文友善地微笑,无视公爵阁下身後始终冰冷如霜的锋利目光:「手边正好有套尺寸过小的,幸好能派上用场。」

河畔绿草如茵,参与赛艇的年轻男士们都换上了轻便着装;盛装淑女们优雅地坐在沿岸栽种的蓊郁树荫下,视线游弋於众人之间,不时交头接耳,用摺扇掩住唇讨论交流,一时间娇笑声纷纷响起,让艾德格想起了领地里那群喋喋不休的麻雀。

以为自己今天只能作为观众度过,正和吸血鬼闹脾气的公爵阁下双眼一亮,矜持地示意贴身男仆接过伊文友情提供的装备:「太感谢你了,伊文。我今天会好好参与的――艾德?」

迟迟不取过衣物的艾德格面无表情:「阁下,管家先生出门前才嘱咐过,让您千万别下场。」

他没说谎,克拉克在这点上与他的立场出奇一致,只不过他是出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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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让李斯特和其他人过从甚密的私心,老管家则是忧心赛艇时如果出了意外,压根不会游泳的公爵阁下会就此灭顶。

「不会有事的,这儿风平浪静地很。」男人索性自己接过衣服:「等着看吧。」

吸血鬼脸色不变,目光却更为阴沉,在随他走到作为临时更衣处而架起的布幕後,不同於其他仆役安分在外等待,而是抓着公爵阁下纤细的手腕闪入了隔间之中:「就这麽想和他一起?」

虽然妒火中烧,顾念着前几天漂亮男人撒娇时说自己老是凶他,艾德格攒住李斯特的力道尚能称得上温柔,可也不容挣脱。

才因为差点儿没法参加赛艇而与吸血鬼置着气,被质问的李斯特倔强地望向他:「我想玩赛艇。」

摸清楚他话中意味的艾德格松开了手,改为扳起那张气鼓鼓的脸,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不是怕脏?河水看起来澄澈,可不代表真的乾净。」

「……在王都读书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参加。」公爵阁下闷着声音,目光盯着草地上两人交错的鞋尖:「我那时候……怕被发现,六年里一次也没划过。」

这种无法避免更换衣服的运动,在当年对自己身体又怕又厌恶的少年眼里自然避之唯恐不及。即便也渴望能和其他同侪一起下水游玩,但对秘密暴露的恐惧压过了冲动,求学期间每一次的赛艇活动,他除去坐在岸旁羡慕地观看外什麽也做不了。

但现在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奇怪或丑陋了――就像艾德格对他说的,如果他这样还得被说丑,世上半数人都该称为不堪入目;只不过是比普通男性少了一点,又多了一些,除了不能公诸於众外,实在没什麽好自卑的。

所以他想弥补那时的缺憾――十年前的李斯特没做到的事情,如今有了自信的他想在现今好好体验一番。

就算艾德格再怎麽阻拦,我也想参加一次。有些不安的公爵阁下暗忖,鞋尖凑到黑亮的皮鞋边磨蹭:「艾德……」

出乎他的意料,吸血鬼沉默一会,在他唇上烙下一吻:「去吧。」

不敢相信视伊文为眼中钉的吸血鬼就这麽同意了,李斯特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瞳眸凝在英俊而冷漠的脸庞上:「真的?」

「你再拖下去,我的答案就不一定了。」金发青年放开他,拿过被李斯特宝贝般捧着的衣物:「还不换衣服?」

梨涡再度绽放在漂亮的脸蛋上,公爵阁下展开双臂,接受艾德格提供的更衣服务,在他低头替自己解开繁复领结时踮起脚尖,亲了绷着脸的男人。

「干什麽?」艾德格摸摸嘴角,冷峻地看向衣衫不整的李斯特:「参加归参加,离那头熊远一点。」

「知道了。」对於他冷淡的回应一点也不难过,心情愉悦的公爵阁下直到走出布幕外,笑容也没自脸上消下。

虽然说话不动听,又常威胁自己,但吸血鬼总是纵容他的。

说是让他一起参加练习赛,可事实上,伊文并没有指望娇生惯养的老同学能够在短时间里掌握操桨的正确方式。领着他走到今天要使用的小艇边後拍了拍上头的座位:「待会坐这儿,我就在你前面。」

牢记艾德格话语的公爵阁下眨眼:「我能坐在最後一排吗?听说那儿比较不会晕。」

正招呼其余队友乘上小艇的伊文话音一顿,看了看满脸无辜的李斯特,微笑道:「好,我和其他人说一声。吃过晕船药了吗?」

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晕不晕船的公爵阁下真挚地扯谎:「吃了。谢谢你,伊文。」

高大男人闻言颔首,站上了赛艇,朝还待在岸上的黑发青年伸出手,笑容和煦而温柔:「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一旁贴身男仆的目光彷佛能将伊文宽大的手掌烧灼出个洞,李斯特抿唇,没有去握住他的手掌,而是将手搭上男人的前臂,轻巧地借力上了小艇,站稳後迅速松开了手,露出有些腼腆的笑:「比我想像中稳得多呢。」

伊文看看他,收回了手,笑道:「看来你很适合这项运动。」

远远望着他们俩的艾德格有些不快――直觉告诉他那头熊肯定对李斯特别有想法,但他又表现得过於自然,虽然後裔自觉地避开了所有亲密接触,但对一个怀抱贼心的家伙,光靠保守防御是没法彻底打消他的非分之想的。

得请教叔父该怎麽处理掉那头熊才行。艾德格的视线锁定在因服装而更显纤细的公爵阁下身上,板着脸在下次休假日的拜访之行待办清单又新增了一项。

老管家的烦恼是有道理的――开赛不久,双手抓着木桨,实际上却头昏脑胀到出不了半点力气的公爵阁下想。

完了,我只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可不知道还会晕船――李斯特绝望地想,低垂着头颅,想将从胃里涌上的酸水压回去,可这一点用也没有,只是让他的喉头刺痛难耐;其余人专注在尽力摆动木桨上,更没有半个注意到他的异状。

――除了始终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吸血鬼。

勉强撑到了终点,尽管他压根没出力,伊文队仍然赢得了赛事。心情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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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伊文在一阵兴奋喝采後想起公爵阁下,回头找起了人。

李斯特脸色苍白,他拼命忍住了在小艇上扒着船舷呕吐的不适,可依然不舒服地很,虚弱地待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听见前头传来的呼喊声,他无精打采地扬起脸,正想扯出点社交用的礼貌笑容,还没能做到,身体就忽然一轻,被腾空抱了起来。

「……我们回去。」

看见李斯特煞白的脸,吸血鬼面色铁青,把人搂紧就要回马车里头。尚未没跨出几步,伊文追了上来,挡在两人面前:「李斯特?没事吧?我们有请医师在场边,或许你需要――」

在熟悉的怀抱里彻底放松了心情,公爵阁下轻声开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伊文。我的男仆会处理一切的。很抱歉,今天没能帮上你什麽。」

伊文蹙眉,还想再说些什麽,艾德格冷硬的语句将他堵了回去:「罗宾森先生,阁下身体不适,需要立刻回去休息,请您让开。」

以一个贴身男仆的身份朝贵族说这种话,自然是再逾矩不过;可因为是顾虑主人状态的紧急情况,又令人难以斥责。李斯特没有要在这种情形下出言纠正或圆场的意思――他的确很不舒服,只想快些回马车上躺下,最好还能顺便将身上被河水打湿的衣物换过,否则他猜自己很快就得感冒了。

伊文当然也明白忠仆护主这种事情无可指摘,不过片刻便站到一旁让出了路:「我这两天会去探望你的,李斯特。」

公爵阁下虚弱地牵出笑意,算是应下了他的话。吸血鬼黑着张俊脸,脚步匆匆,手中却把人抱得稳妥,没让眩晕不已的李斯特再被颠簸分毫。

马车里头的空间宽敞舒适,狼狈的漂亮男人被平放在能作为卧榻使用的椅子上,直到这时才开始小声撒娇:「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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