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她。
她亦侧头看他。
四目相对时,他看见了她眼里的专注以及路人的倒影。
所有的暧|昧不明在瞬间褪|去。
在这片灯火辉煌里,路人的侧目提醒着他:这不合时宜,他们是师徒。
握在宽大手心里的小手瞬间变得滚烫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松开,可莜莜却是回过头,紧紧握住,喃喃道:“君无殊,我想看月亮。”
他垂下眼,为她这一声“君无殊”心底翻腾不已。
莜莜紧紧握着君无殊的手。
为什么?
他总想松开手?她不喜欢他这样。
是他说的,他要疼她、照顾她一辈子的。
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与真鹤,只有他对她的好是毫无功利的。她喜欢这份纯粹,他不能总想着松开自己的手,他不能失言。
君无殊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揽过她,抛出龙吟剑,抱着她跃上飞剑。
如流星般,他带着她飞过天际,朝着月亮而去。
底下的灯火辉煌逐渐在视野里缩小,而天上明月则在眼中一点点放大。
当所有的灯火隐去,他的声音从头顶轻轻传来,“好……”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月明星稀, 苍茫山里,一片寂静。
夜晚的苍茫山是危险的,本不该如此寂静。只是, 今夜,所有生灵都匍匐在洞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就在半刻钟前, 无影宗那位祖宗以极为强势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漫天的灵压压下,似要将他们碾死一般。虽只有一瞬, 可许多妖兽都觉自己仿似死了一回般。
夜猫鹰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这段时间它长大了不少,也渐渐明了事理。它眼尖,看见剑尊带着一个女子朝着苍茫山的栖霞峰去了。
那是苍茫山最高的山峰,也是离着月亮最近的地方。他们这些生活在人族地盘里的妖兽修炼的方式几乎只有一种:吸收月华。
往日的栖霞峰都是大妖兽所占据的。可今日,当那股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地笼来时, 苍茫山的老大狩覃兽直接跑了下来,一脸惊慌的样子是夜猫鹰从未见过的。
夜猫鹰咕咕叫了两声, 立刻便被它母亲捂住了嘴。大夜猫鹰一脸惊恐,这孩子傻了不成?居然说要嫁给剑尊。问题, 你一个雄的,干嘛要找个雄的当伴侣?
大夜猫鹰陷入了深深的忧思。比起剑尊的恐怖,它更忧心孩子的未来,到底是哪个教育环节出了问题?难道是上回那个菜蛇有古怪?
夜色更为深沉地笼罩下来, 月亮越发明亮了。
莜莜坐在山峰, 任由山顶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庞。身旁,君无殊静静|坐着,盯着天上明月, 不知在想什么。
山顶的风大亦寒冷。当他抱着莜莜穿过闹市来到这里后, 山顶的寒风吹散了酒气, 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而这份清醒,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长期隐藏在心底的诡秘抗拒,许不是对徒儿的担忧,而是一种更为翻滚帜热的感情。
在他第一次下山去找莜莜时,天道给他的感应就是那是有缘人。
师徒,有缘人。
五个字浑然不明,而他从那一刻就接受了上苍的暗示。说造化弄人也好,说命运多变也好,总之她成了他的徒弟,未是他曾设想的道侣。
可他似乎并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一眼一生,他只在别人的描述里听过。寻个道侣也不过是突发奇想,他从未真想去实现。不然的话,为何别人跟自己要东西自己会那般不舍?而对莜莜,他没有不舍,甚至因她不怎么使用自己赠予的东西有些失望。
现在,他明白了。
他就不想当这个什么狗屁师尊!
从她第一次开口,真诚地夸他强大,夸他好看起,他就不想当这个师尊了!
多少年了?成名以前他被人践踏,成名后被人恭维。可无论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世人看到的便从来不是他君无殊。
半妖、剑尊,唯独没有君无殊。
可她看到的是君无殊。第一次相遇,她看到的便是君无殊。故此,她那一声“君无殊”才会让他心底翻滚不已。
他在她面前伪装,尽量表现着自己的温和有礼,生怕她对自己印象不好。可一个师尊,为何要在弟子面前伪装自己?如果一个人要在另一个人面前伪装,那必是有所图。
明月倒映在君无殊眼里,他神思清明了起来。
“莜莜。”
他轻声呼了下,“你刚刚喊了为师的名讳,你还记得吗?”
莜莜转过头来看他。似酒尚未醒,她的眼显得水润润的,不似以往淡漠。
“记得。”
她无比肯定。
他心微微一跳,“为何唤为师名讳?你该知道……”
“就是想叫。”
莜莜歪着头,有点不理解君无殊,“师尊,您不是总说,我等剑修想做就做,不应被世俗所束缚吗?”
君无殊怔了下。过了许久,才抬起手,摸着她的脑袋,“你说得对。那能再叫一声吗?”
“君无殊?”
莜莜心里亦是一动。她不明白这没由来的心悸以及泛起的羞涩是什么意思,但在她尚未厘清思绪前,唇已不受控制地启开,“君无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