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她脑袋的手瞬间僵硬。君无殊沉默着,用了极大的毅力将手缩了回来。想拥她入怀的念头像一个魔咒般在脑海不停响起,道心上似真有裂痕了。
他僵硬地回过头,望向明月,“以后不许叫了。”
???
莜莜不明所以,觉得君无殊很奇怪。而这份奇怪,让她心底躁动。
“为什么?”
她的眼又变得冷漠了,带着丝丝冷意,“刚说我对,要我叫,现在又不许叫,为什么?”
她伸出手,抓住他落在腿上的手。
同样是带茧的手,可他的手比她大很多,也热很多。她张开五指,慢慢贴上他的手。
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手心的帜热传来,她感到了安心。手指慢慢曲起,穿过他的指缝,慢慢扣上,扣紧。
“你说过要疼我一辈子的。”
莜莜平静地叙述着,“你还说过,不找道侣了,要做世上最好的师尊,要守护我一辈子。”
她提醒着他,尽管她也不知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想到他拒绝她叫他的名字,便觉好似被推开了。
这令她难过。
她喜欢他手心的温暖。即便是母亲也未曾这样抓过自己的手。自母亲去世,哪怕以前没有任何情绪,可当母亲闭眼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此生再无牵挂”的孤寂感。
站在母亲墓碑前,心尖传来的饱胀感是心疼。
此生再无母亲,再无依靠,所有的苦痛欢乐只能自己品尝。
无人了解她的孤寂。
是他将她带了回来,是他毫不犹豫地将天下仅有的三件天蚕宝衣给了自己。从他手里接过天蚕宝衣那刻起,她便知道,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人没有感情是件可怕的事。
在喝了那奇怪的河水后,她想明白了许多事。
了无牵挂,只靠本能生存。
母亲多年的陪伴,血脉的牵连是她活着的意义。当这份意义消失,再无羁绊时,她其实并不知自己要怎么走下去。
她没有感情,不会伤心难过,但亦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看病,是母亲的心愿,并不是她的。直到他出现,那份不下母亲的关爱,让她隐隐明白:她又有了新的羁绊。
君无殊沉默着。当酒意退散,他不敢再回扣住徒儿的手。
她低下头,凝着他尚未回应的手,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眼底有黑色蔓延开来,她更为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提醒着他,“你是剑尊,你不能失言。”
“我会守着你一辈子的。”
君无殊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只是你莫要再呼我的名讳,亦不可这般牵为师的手。”
“为何?”
她见他起身,便也站起来,“为何不可?”
君无殊转过身,轻声道:“唯有道侣才可这般牵手。”
风吹过,将他的低沉吹散。莜莜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不当你徒弟了,我要当你的道侣。”
君无殊身子轻轻一颤,随即背对着她笑了,“傻孩子,知道什么是道侣吗?”
“知道。”
她走上前,绕到他面前。
她身材中等,并不是很高。而君无殊身材高大,她站在他面前显得极为弱小。
可就这份弱小,让君无殊下意识地想后退。身子微晃,一只手就抓住了他。比他小上许多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随即,她踮起脚,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想着情戏里的场景,将唇贴了上去。
他一把推开她,连连后退,“荒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根本不懂人间的糟粕,不知人心的险恶与复杂,你怎知你想与我结为道侣?!你懂什么叫作男女之情吗?!”
莜莜站在原地,望着月下的男子。
麻布灰衣,难掩其俊美。
他真是很好看的男子。不同于君不谢的柔美,不同于曲应江温柔,亦不同于魔尊的阴柔,他就是清朗又阳光的。
只是此刻,他的神色阴郁,好似自己的举动冒犯了他般,细长的眉眼里有着抗拒。
抗拒……
为了自己连道侣都可以不要,为何自己想给他当道侣却不行?
莜莜想不明白,可眼里却凝出了雪霜。
她没有再说什么,从背上解下青木剑,抛出剑,踏上飞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无殊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痛在心间泛起。
他将她推开了……
她离去时的眼神让他心痛。
可要是接受了,他会更心痛。
一个没有七情的人,哪怕如今有了些许感情,亦不能弥补过去的空白。就像修炼一样,人的情志亦需一点点累积打磨。
如今的她,依然是雪域里盛开的花,清澈而纯洁。而他不能利用她的懵懂无知就去接受,那样他会看不起自己,会觉自己很卑鄙。待来日,她真正明白了感情后,她会恨自己的。
默默走下栖霞峰,云雾遮去了明月,苍茫山里变得黑暗。
苍茫山里,所有妖兽都在瑟瑟发抖着。剑尊固不是好杀之人,但一言不合索取性命从来都是这位祖宗的标签。
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足以将人淹没。不要去惹他,半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