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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在这里等待三十六个小时,我就放你回国。”
阮洲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疏就阖上铁门离开了。这让他意识到,无论他能不能熬过三十六个小时,这场禁闭是一定要关的。
折射进屋里的光一点点转移方向,再一步步地缩小,最后在黑暗的包裹下消失。阮洲怔愣地干站着,突然手脚冰凉地发起抖。
没有光,一切似乎慢慢地堕入宇宙深渊,耳边只有心脏噗噗跳的声音。
他摸向床,挪过去的时候脚没落稳,直直摔进了床里。
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
或许睡一觉,明天再起晚点,就能熬过整整十二个小时。他想。
他慢慢支起身子,睁大双眼,企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可墙壁,看不到了。床,也看不到,就算他坐着实物,也好像在空中。
他躺了下来。人在漂浮。渐渐地,心脏声也停了。
我死了?他仓皇地抓住胸口,却压住还没有消肿的伤痕。疼痛刺激得他出了汗,他朝着空洞的虚无喘气。
还好还好。
其实有点困了。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企图在脑海里奏起一首安眠曲。
他第一次降生在土地上,结果被恶魔卷去天空。地球转动到另一面,他被黑暗笼罩,他被带去无边的宇宙……快睡,快睡。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半边身子开始僵硬,从脚尖开始的发麻感席卷全身,最后进入他的脑海里。被细细啃咬的思维呻吟着,狂叫着,他忍不住哭出声来。
难受死了。
他疯狂地抓着头发,从床上爬起的下一秒他栽到地上。膝盖撞击床脚,他的骨头在尖叫,脚趾拧紧,像某只垂死的昆虫。
崩溃……他用拳头砸着地面,感受地毯毛茸茸的触感,和肉体与地面碰撞的产生的响动。到了后半夜,他终于脱力昏睡了过去。
阮洲以为自己不会醒来,至少在梦里他是这么觉得的。
梦境太过真实,让他睁眼看到阳光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留校的室友还没起,窗帘拉得很开,让光线直直射进房里。阮洲站在阴影处,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脚。
今天他还是一个人吃早餐。食堂里人很少,因为正值假期。他看到隔一个座位旁边,有一个男生在督促他的女朋友吃早餐,女孩子用手抵开送至唇边的小笼包,话里带了娇嗔。
“让我妈答应我不回家真的太难了。”
阮洲吸一口豆浆,喃喃地重复女孩的话:
让我妈答应我不回家真的太难了。
不难,一点都不难。根本没人管他。
从初中一个人开家长会,到大学无家可归,他便明白根本没有人会来管他。以前姑母每月的汇款单上还会备注一句:照顾好自己,到后来缩减成一年一句,等到他成年,就只剩下干巴巴的数字了。
他无拘无束地生长了近十年。十年里他一个人度过每天二十四小时,一个人给作业签名,一个人去跟朋友解释为何父母不在家,再睡前一个人把灯关了。他想逃学去网吧,但一想到最后只能得到那个沉默寡言的管家一声毫无力量的劝说,他就没有了逃课的欲望。他想谈恋爱,但意识到就算谈了也没有人提醒他不要耽误功课后,他便失去了兴趣。
他像一颗巨人给的种子,被人浇灌发芽后不受拘束地生长,直到捅破天际,落入失重的宇宙中,他才意识到底下空荡荡,总有一天他会摔得很惨。
就像他吃罢困极伏在桌上做的一个梦一样,很惨,还很难受。
他以为自己不会醒来,至少在梦里他是这么坚持的。
睁眼就是无底洞的黑暗,他蜷着身体不想动弹。现在几点了,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不会是自己爬上去的吧。
他泄恨般捶打了一下床板,呲着牙发现手背酸痛得很,大概是昨天折腾坏了。
黑暗像毒气一般在他醒来后席卷全身,梦里轻盈充足的阳光已不复存在,他嘴里哼出一声,靠在墙壁上。
衣物在不停地摩擦着,他小心翼翼地捕捉一切声响,甚至自己开始唱歌——虽然可以通过昏睡来逃避,但他感觉自己精神抖擞,睡不着。
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感觉很奇怪,特别是在一片黑暗,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
五分钟过去后,他问自己,现在下午了吧。
没有时间,没有回应。他就像这个世界里唯一生存的人类一样,顶级的宁静包裹着他,让他近乎癫狂。
他开始渴望某种东西。
这个东西无法描述,至少在他现在精神涣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它。
唱歌也渐渐失去效用,从他嗓子里流出来的声音就像空气般散落,反而因为听不到,使他愈加烦闷。
他想要!想要!
阮洲摸索着爬到铁门前,使劲抓了一下头皮。若是瞧近了看他,就能发现他眼里空洞无力,嘴耷拉成一把弓。
', ' ')('“先生……先生。”
在怀疑呼喊是不是徒劳无功后,他又抓上了头皮,双手按住脑袋,期待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快点过来。
等候中他开始想起江疏的面容。他也不想想到的,但是没办法,他就是很想他。
他想起某天下午被罚戒尺,他在疼痛途中硬了,羞得他用蛮力地挣扎。那时候他其实有些被打乖了,没学好被罚,其实他还能够接受。但是自己被疼痛取悦了,他不是很能接受。
江疏把他的身体按住,抬起一条腿夹住他下半身。
“没关系的,小东西。”他的手抚摸着他用力挣动的背,“这是你身体的正常反应。接受它,并且在正确时刻控制好它。”
江疏有这种能力,他深入了解一个人,并且能即使捕捉他的内心。
“人类其实就是兽物,只是比兽类更加聪明也更懂得控制罢了。”
他褪去压迫感的眼睛很深情,阮洲那时候觉得,如果再多对视几分钟,他会产生与之发展暧昧关系的冲动。
“我们之间不是兽类的游戏,希望现在与以后你能理解到。”
那时江疏想要循序渐进,他不屑于那种与一个完完全全被驯服的兽类共舞的游戏,他喜欢控制的感觉,但不意味着他就非得要一个循规蹈矩的宠物。没必要。阮洲也不适合。
江疏看着监控里的人的一举一动,终于在阮洲神情涣散的时候站起身,打开了暗门。
确实之前他没有想过这种打破方法,但是阮洲太不听话了。他最讨厌那种想着逃离,而且还付诸行动的奴隶。这让他感觉抓不住,让他很恼火。
铁门拉开的时候阮洲扑倒进他怀里。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人头上,揉了一把软毛。
“先生……呜啊啊——”
阮洲抓得很紧,还拼命地抵住他的胸口,像是怕再被扔进去一样。江疏无奈地叹气,伸手把他抱起来。
怀中的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冰凉的泪水流过他的胸口,他又用力地揉了一把。
“没事了,我们出去了。”
阮洲越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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