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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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血池中浸泡,怪物的视线罩上一片猩红的幕布,无法聚焦,四周的物体扭曲崩塌。芙洛科的问话在感官中模糊不清,怪物转动眼珠,注意到带着腥臭味的血液从萨雷斯尸体下爬出,顺着缝隙滑到面前。

萨雷斯想要侮辱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回答:

“可惜它们并不能让我怀上孩子,不然,我愿意永远和它们做爱,哪怕生下的是双头的怪物。”

他甚至无法发出任何恼怒的吼叫,因他害怕招致芙洛科的厌弃。

芙洛科因为怪物的反常噤声,踢开脚下的匕首,试探着伸出左手——这不是他拿刀的惯用手——向怪物丈夫表达善意。

洋甘菊的味道。

怪物身体僵直,眼睛上下飘动,终于找到了芙洛科的位置,触手缠上芙洛科的手臂。

洋甘菊的味道,混杂着马鞭草、莨菪、防风草和另外一些他无法分辨的,清香的草药味道。

很像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巨大哄笑声彻响天际,嘲弄一般,那个男人抱着自己的爱人,从爱人口中发出的是熟悉的甜腻呻吟。

他说:

“可怜的小家伙,你用特殊能力得到的偏爱,最终我会全数收回。”

怪物的触手在芙洛科的手臂上收紧,芙洛科显然因为怪物的动作会错了意,毕竟他的怪物十年来从未伤害过自己。他放松了些,向怪物靠近。

“好了,你知道我没你耐得住这个鬼天气,我们先去和梵妮汇合,至少告诉她,我们保住了她的继承权……”

怪物的触手卡上芙洛科的脖子,泛红的眼珠贴近芙洛科的脸,芙洛科抓住怪物锁紧的触手,从未有过的恐惧在脑中炸开。

这不是玩闹亲昵的力度,而是带有杀意与怒火的指责。

怪物按倒芙洛科,尖锐的碎石划伤了芙洛科的后背,怪物因为芙洛科疼痛的气音犹豫瞬间,身体垫在芙洛科下方。

怪物丈夫的异常扰乱了芙洛科的神智,他的丈夫想要杀了他,又好像只是想要和他来一次野外性爱。

芙洛科指尖插进触手与脖颈的缝隙间,为自己留出喘息的空间,他质问怪物:

“你到底——”

毫无征兆的冲击从下体冲上整个神经,芙洛科无法控制,尖叫出声。

如同缓慢啃噬身体的蛆虫,疼痛蠕进腹部,指甲抓进皮肉留下伤痕,他的双腿不自觉地蹬踩在怪物身上。

烈火从后背攀上皮层缠绕周身,意识被疼痛这把尖刀挑碎,氧气停留在口鼻,却只是在入口观望,脸上的液体已经不再能区分出口,可怜巴巴地顺着弧线,挂在侧边。

逼近的死亡吓坏了这具身体,芙洛科没法分辨怪物与黑暗的区别,他的眼皮无力,闭不上,睁不开,耷拉在半路。

怪物张开阴茎上的肉粒,吸附在芙洛科体内,这似乎是他不经意间理解的本能,为了阻止爱人的脱逃,他要将爱人牢牢钉死在自己的身体上。

芙洛科挣扎的力度渐弱,可怪物对芙洛科离开的恐惧远大于对芙洛科的怜悯。他调整姿势,一颗真正的,怀着新生的卵顺着通道顶在入口。

他一定会高兴的,怪物伸舌,舔去芙洛科脸上的涕泪口水。他眼前的红色越发厚重,遮盖住了一切。

他想要个孩子,

“因为熟知而自傲,”

怪物盯着芙洛科。

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因为怀疑而焦躁。”

那颗光洁的卵正在通过甬道。?

你应该给他一个孩子,

“因为踌躇而愤怒,”

你会将它安置在爱人的腹中。

现在,

“因为是你,”

会如他所愿。

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面下探出脑袋,芙洛科剧烈地咳嗽,沉重的钟声在他耳边炸开,引发全身的震颤,他抓挠自己发痒的脸颊,双眼撕开遮蔽自己的黑暗。

怪物的眼珠正对着芙洛科的脸,泛着不正常的血色,对芙洛科的清醒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身体来回晃动,眼球顶上芙洛科的脸侧,触手再次用力,勒紧芙洛科的脖子。

芙洛科抓着怪物的触手拉扯,奋力从被上衣下拽出那只铃铛,黄铜的铃铛摆动,却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这似乎是一种下意识本能的反应,芙洛科掌心用力握住铃铛,怪物唯一的弱点被捏紧,发出惨嚎,触手卸力,松开芙洛科。

芙洛科从脖颈处拉下触手,翻身伸手探到被踢走的匕首,割下插进体内的怪物阴茎,抓住石墙站起,向远处荒芜的森林跑去。

他跑得太快,完全不似刚从濒死中恢复,生命仿佛在将要熄灭的时候加入了最后的燃料,脚趾踢起枯死的草叶,冰冷的雪珠溅在小腿上。

他不敢回头,直觉怪物就跟在身后,冷冽的气流像全副武装的士兵,持着长矛,刺入芙洛科的身体。

怪物的触手追上了芙洛科,缠绕上他的脚踝,双腿不再听从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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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的使唤,反应不及,踉跄扑倒。芙洛科凄厉地尖叫,惊恐地踩向触手。

高亢的嘶鸣惊醒了芙洛科的神智,马蹄重重地踏在仅离手臂几指之外的地面上。马匹的主人跳下,还没来得及询问芙洛科的伤势,就被愤怒的怪物打断。

“liyangoig!”

是芙洛科没有听过的语言。

从半闭的眼缝之间,芙洛科看到男人的手臂插进怪物的身体,怪物的咆哮声随着男人口中的咒语减弱,他黑色的、变化无穷的身体不自然地膨胀,达到临界,随即炸开,碎片掉落在地,发出可笑的啪嗒声。

“你还好吗?”

男人俯下身,银色的长发垂下,他向芙洛科伸出苍白的手,芙洛科没有触碰男人,只是奋力撑起自己,血液顺着双手坠下,渗进僵硬的土地。

芙洛科终于回神,寒冷侵蚀着他的骨肉,他看着地面上弹跳的肉块,上下牙碰撞颤抖,说出的话带着颤音:“他——你杀了他?”

“什么?当然没有。”男人皱眉,他似乎并不尴尬芙洛科拒绝了他的帮助,“只是暂时的,”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活跃的碎块,“他的心脏不在他身上。”

“我、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有伴侣的liyanoig。”男人脱下披在身上的毛皮斗篷,搭在芙洛科的肩膀上,“他们会将心脏作为礼物送给伴侣,通常是为了保护对方,并隐藏自己真正的弱点。”

“你……”芙洛科喘了一大口白色的气,斗篷的温暖给他的生命增添了更多的燃料,他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会让他更了解丈夫的种族,他决定在丈夫恢复之前把事情整理清楚,“你很了解这个liyan——”

“连亚诺。”男人改变了他的说法,方便芙洛科能清楚地读出这个单词,他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芙洛科的腹部,邀请芙洛科坐上马匹,“他们通常不会太远离自己的伴侣,我们最好马上离开。”

“我就住在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芙洛科决定接受男人的帮助,“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希望先生您能送我到我居住的旅馆去。”

他跨上马背,腹间的不适让他有些心虚:“如果——您不介意——”

男人摇头,同样跨上马匹,扬起缰绳,沿着大路带着芙洛科驰向城镇。

“谢谢您,好心的先生。”芙洛科拉紧自己身上这唯一一件御寒的衣物,男人有意放慢速度,不让寒冷的尖刀划伤他们两人,“我叫芙洛科,全名芙洛科·穆里尔·厄纳特。”

“我就知道你是厄纳特的精灵。”男人的声音传来,他并不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全名,请叫我凯拉斯特就好。”

“谢谢你,凯拉。”男人因为芙洛科亲昵的称呼露出微笑,芙洛科不自觉地放松了些,“我想我的问题会有些唐突,但是,我很想知道关于连亚诺的——”

“他们确实很少见,”凯拉斯特叹了口气,但口中没有呼出白雾,“按理来说,连亚诺是一种忠诚的生物,不会与伴侣以外的生物交配。更何况,这一只正处于发情期,他的伴侣也不太可能会离开他。所以我想,这大概是一个意外,那只连亚诺虽然处于发情期,伴侣却不在身边。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情况,他才误打误撞把你当做了伴侣,清醒之后又因此恼火至极,要以那种方式对待你。”

“如果不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他们其实是一种温顺粘人的生物,不会主动攻击他人,更不会像刚刚那样对待你。但发情期的连亚诺会因为缺乏安全感变得易怒善妒,也会像我的爱人那样,”凯拉斯特的声音带着笑意,“胡思乱想,总爱猜忌怀疑一些小事。”

“你的爱人是连亚诺?”

“不,我的爱人是像你一样的精灵。”提到爱人,凯拉斯特的语气像是爱吃甜食的熊刚吃了一大块新鲜的蜂蜜,“我想,他要比你年长一些,你看起来就像是——”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有成年?”

“不,”芙洛科笑了起来,“我大概快两百岁了。”

凯拉斯特因为芙洛科的话松了口气:“我还在想要不要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处理掉这东西,现在看来,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做决定。总之——这么说或许对你来说有些残忍。”

他拉紧缰绳,同情地向芙洛科宣布了这个噩耗:“那只连亚诺在你的身体里产下了他的卵,大概在今晚,他的卵就会发育成熟,你会产下连亚诺的孩子。”

芙洛科差点从马背上跳起,转头仰视背后的凯拉斯特,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痕迹。

“孩子?”

芙洛科微愣,他的愿望在怪物荒诞的行为中实现,他手足无措,抚摸自己的腹部,重复凯拉斯特的话语:“产下他的孩子?”

“这并不是无药可医。”凯拉斯特以为芙洛科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的语气柔和,“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请放心,这事不会特别复杂,也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在发育成真正的怪物前,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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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诺的卵往往脆弱至极,只需要——”

“不,谢谢你的关心,凯拉。”芙洛科对凯拉斯特的猜疑一下子融化,他的手掌盖在腹部,那里突出的异样感受终于得到了解释,“这正是我想得到的,事实上,我就是那只怪物的伴侣。”

波鲁的冬天因为这个消息不再那么难以忍受,芙洛科注意到凯拉斯特的沉默和马匹突然加快的速度,试图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话题:“我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即使我已经为了此事祈求他多年,他也从未像那样粗暴,他刚刚好像——好像是真的想杀了我。”

“当然,这件事当然会有合理的解释。”凯拉斯特依旧回答了芙洛科的问题,只是话语意味不清,“你是他的伴侣,再次与他对话便不会那么危险了。连亚诺是一种敏感的生物,也许他的粗鲁只是因为无法宣泄的情绪。好在他的发情期会在你体内产下后代之后结束,如果你愿意与他和好,可以找他聊聊。”

凯拉斯特并未透露他对芙洛科与怪物的结合有什么异样的看法,他们穿过城镇的小路,在芙洛科的指路下,停在梵妮的旅馆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微微转暗,灰白的云下透出丝条状的亮光。

芙洛科跳下马背,凯拉斯特婉拒了芙洛科在旅馆小坐的邀请,并留下了那件毛皮斗篷,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握着缰绳,掉头拐向与旅馆完全相反的方向。

芙洛科摘下挂在门上的那张暂停营业的木牌,在它背后找到钥匙,拧开门锁。屋内暖炉里的小火因为跟随而入的风微微跳动,芙洛科关上门,后堂的厨师听到动静,赶到前厅。

“小芙?我还正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发现是老板的朋友,她松了口气,摸索柜台拿出一封信:“老板差人送来的,她说如果你回来,就把这个给你看。”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芙洛科脸上的伤痕,这让芙洛科少了些许窘迫,他随口搪塞了对方两句,拿过信件。信件的内容冗长繁多,除了对芙洛科不顾后果行动的担忧和指责,还有关于埃德加的事。

显然梵妮没有预料到她那个不起眼的表弟会出手,她一度误以为对方是萨雷斯的人,甚至因此和埃德加有些冲突。埃德加虽然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他帮忙找到了萨雷斯的马车,以及萨雷斯的尸体。

她还写了一些关于怪物的事,怪物在除去萨雷斯的士兵后便不知所踪,她询问是否是当时芙洛科遇到了麻烦,并希望芙洛科尽快给她回信,确保他真的没什么事。

“看来她只是担心我,”芙洛科松了口气,“要麻烦你帮我回一封信了,告诉她,我没有受伤,不过是有些计划外的事。”

他折叠信件,扔进火炉。幸运的是,整件事没有完全脱轨的情况,梵妮得到了她想要的,或许再见面,他就得装出一副上流人的样子,叫她一声“梵妮·萨雷斯公爵”。他也完成了埃德加母亲最后的遗愿,责任给他戴上的镣铐只剩下了他的怪物丈夫。

“你呢?要休息一会吗?”

“我确实——”他踏上木制阶梯,木头形变发出轻微的响动,“确实需要。”

他必须仔细考虑如何再次面对他的怪物丈夫,怪物心中藏有隐秘的忧虑,却不愿意诉说。他想起那晚不寻常的失明,以及怪物丈夫羞愧的模样,。

“可以的话,请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为她献上一朵花。”年轻人看不到芙洛科在哪,只好摸索着握起对方的另一只手,将钥匙放在芙洛科手中,“她很喜欢花,尤其是太阳花。”

“我会留意的。”芙洛科顺从地收下了年轻人的好意,“也许我们还会再——”

他的话没有说完。

年轻人睁开眼,房间里只留下了芙洛科来不及吐出的气音,和微微跳动的烛光。

芙洛科坐在旅馆的床上,怪物从他身上退下,那颗怪异的眼球被整个包裹,眼泪还是不住地从缝隙流出。

“怎么还在哭?”芙洛科捧起怪物的触手,“现在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怪物的哭声更重,他的触手缠上芙洛科的手臂,祈求芙洛科,告诉芙洛科他不愿意听。

芙洛科只是轻轻抚摸怪物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得多,怪物的恳求并不能让他心软:“你知道,我怀上了一个孩子。”

他顿了顿:“我想你也知道,现在伤害它已经太迟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出生。”

怪物晃动自己,表示肯定,他的眼珠撇开,宁可盯着地板,也不敢看向芙洛科。

“看着我,奇奇,可怜的小家伙。”芙洛科扭转怪物的视线,“我不是要伤害你。”

“相反,我很抱歉。”芙洛科的手指抵上怪物的眼珠,用手掌将其拢在手心,“我很抱歉没有注意到你身体的异常,只是把它当作短暂的情绪而忽视。”

怪物身体上恐惧的颤抖缓慢停下,他的眼睛转动,转向芙洛科的方向,但他依旧像只受惊的猫,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窜起逃离。

“我知道你曾经想弄瞎我,”芙洛科的话让怪物缩成一团,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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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愧疚让他觉得痛苦不堪,芙洛科抚摸怪物的身体,轻声安抚,“亲爱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受。”

“我想知道你为何恐惧,为何哭泣,就像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

他抬手解开自己的衣物:“或者说,我们,我们光是让对方理解日常用语就花了足足一个月,更别提床上那些更复杂的事。”

“当时的你和我,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会想办法让对方明白。而现在,你我之间太过熟悉,反而让我们习惯于对彼此的揣测,我总是觉得,我很了解你,我们没有任何会造成误会的可能,因为我对你的任何动作都无比熟悉,我以为你从不改变,但是——”

芙洛科抚摸怪物,真挚的歉意从话语里流出:“即便如此,我也不该把十年如一日的宽容当作常事,就好像你只是一个我达成目的的工具,而不是丈夫。我承认,我对婚姻不是那么忠诚,我不需要忠贞,可你作为我的丈夫,你需要我的承诺。”

“我不想轻易许下愿望或者诺言,我因为这两件事吃过太多苦头,我许下的戒指:“别担心,我来给你安排。”

昏黄的光点攀爬上远空,经历了整整六个月凌厉的寒冬,疲惫的太阳依旧固执地撒落它的黄金,芙洛科踩上雪地,它们不再坚硬如铁,而是开始软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变成没有伤害的水流。

梵妮扶了一把,帮芙洛科蹬上马车,嘱咐道:“出城后,沿着去卡忒多的路一直走,还会有一辆马车在等你,没有家徽和标记,暗号你还记得吧?”

“当然。”芙洛科将怀中的婴孩递给怪物,握住扶手,“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梵妮叹气,“至于怎么进入卡忒多的边境……如果只有你和奇奇,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你还带了一个孩子。”

“有这把钥匙应该就够了,”芙洛科摊开手掌,年轻人送给他的钥匙躺在掌心。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梵妮握住芙洛科的手,合拢他的手掌,“我不会问你这东西从哪来的,不过一定要记住,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你,梵妮。”芙洛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微微泛红,“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谈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梵妮耸肩,关上马车门,“一路顺风,小芙。”

车夫甩动缰绳,马匹打了个响鼻,车轮压进泥土中转动,碾过石粒。马车经过城门,士兵看到车身上萨雷斯的家徽,没有再多盘问,打了个手势示意放行。

“等一下!”马蹄声急促的踩踏地面,车外的人叫停这辆马车,从声音判断,只有他一个人,“让车里的人下来!”

洋甘菊。怪物马上因此愤怒地低吼,芙洛科安抚怪物,跳下马车,埃德加骑一匹棕色马,堵在路口,俯视芙洛科。

“这就要走了吗,老师?”埃德加轻笑,“你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他翻身下马,走向芙洛科:“与我母亲的条约,你似乎没有完成。”

“当然,是这样没错。”芙洛科没有辩解什么,“我不会否认这件事,作为你母亲的血脉,保护你依旧包含在我的责任中,如果你不同意,我的离开会被视为逃避,从而受到主神的责罚。”

埃德加呼吸加快,喘气声让他听起来像一匹马:“你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不会回避我的命运,”芙洛科温顺地向前一步,双膝跪地,“埃德加,请你审判,是放我自由,还是将我囚禁在你身边,直到死亡?”

埃德加屏息,直到因缺氧晕眩,他不得已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问道:“我还能在波鲁再见到老师吗?”

“不。”芙洛科抬头,直视埃德加的眼睛,没有隐瞒,诚实地向埃德加讲述自己的计划,“这里很美,在我百年间的岁月里,它的风景从未让我失望过。它是一颗镶嵌在大地中的乳白色珍珠,可我还是厌倦了波鲁时常伤人骨骼的寒风。我想,我会搬去卡忒多。”

“你不对我说谎?你很自信,觉得我会放你离开?”

“我信任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他盯着芙洛科,树梢上的积雪融化,掉落,砸出响声,芙洛科耐心地等待命运为他安排的结果,蓝色的双眼中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卡忒多。”埃德加吸气,长长叹息,从地上拉起芙洛科,拍打芙洛科双膝上的冰雪。顺势握住芙洛科的手,亲吻芙洛科的指尖,“那里实在是太大了,我该怎么找到你?”

“我能给你写信。”马蹄声不耐烦地催促他们结束对话,芙洛科拥抱埃德加,“我会让渡鸦给你报信,但信件的内容无关死亡。”

“走吧,老师,”他转头推开芙洛科,“别让我后悔。”

他目送芙洛科踏上旅程。可他仍然心有不甘,心脏被拉扯撕碎,留下空洞的胸腔。

城墙旁的树根下,白色的花瓣隐约摇晃,他又想起了那个下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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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充斥着花香与诗歌的怀抱。

马车的剪影逐渐缩小,他咬牙,摘下那朵花,再度骑上自己的马,一甩马鞭,跟在芙洛科身后。

“该用什么将你比拟,靛青不会比你的双眼更旖旎。”

他看到芙洛科从车厢中探出头,芙洛科似乎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他继续背诵芙洛科教给他的诗句,他知道芙洛科能够听到。

“冬日暖阳远不如你的双唇火热,”

“可你的话语带着毒,如同双头的蛇,”

风送来了芙洛科的声音,带着笑意,接上了这首诗句子。

“晨曦编制的金丝也会遭到你的冷落,”

“猜忌使我失魂落魄。”

他似乎追不上那辆马车了。

“你乘伪行诈,水性杨花,”

“纵使真相逼近,也无半分惊诧。”

芙洛科的眼睛近在咫尺,伸出手,那甜甜的糖果味再一次回到了埃德加身边。

“苍白的手指,撩逗每个人的心弦,”

“我无所不知,却轻信你的哄骗。”

他将花朵递进车厢,芙洛科的手指与他碰撞,擦身而过。

“因为熟知而自傲,因为怀疑而焦躁。”

“因为踌躇而愤怒,因为是你——才宽恕。”

他勒紧缰绳,马匹扬起前蹄,踏在地面上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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