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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洛科跳上高台,抓住国王的宝座,对着王位上的孩子露出一个笑容,他看起来无意伤害这个年轻的国王,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颊,完全没有在乎自己手上的血抹在了孩子脸上,而孩子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萨雷斯并不关心那个傀儡国王的安危,只是紧盯着芙洛科,喉结滚动,重复了一遍:“我想要这个奴隶。”
可怜的士兵终于从惊吓中回神,慌乱举起武器逼近芙洛科,芙洛科温顺地举起双手,没有任何抵抗,被士兵摁在地上。
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如果芙洛科愿意,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他没有进一步抵抗,只是因为他找到了带动众人情绪的源头,并顺着声音,与埃德加对上了视线。
冬日里冒出的虚汗让埃德加手指发抖,他了解芙洛科,接下来芙洛科的计划他再清楚不过。他必须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让芙洛科冒险。
埃德加抓住腰间的匕首,利刃出鞘,他瞥向萨雷斯,几乎要握不住刀把,要在这里杀了萨雷斯吗?也许现在是个好机会,萨雷斯没有任何防备,也许——
“别让那些士兵别伤了他。”萨雷斯放下手,向出口迈步,“这种珍品不该有任何伤痕。”
“什么?”埃德加松手,本能地跟在萨雷斯身后,试图劝阻萨雷斯突发的兴趣,“他是个异种,舅舅。”
“他也是个奴隶,只要花上一点钱,就能把他买下。”
“但他、不值得因为他让家族惹上骂名。”
“那就最后处理掉他。”
“舅舅,他、他太危险了!”
“闭嘴!”埃德加推三阻四的态度惹恼了萨雷斯,“如果你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滚出这里!”
“舅舅——”芙洛科要借此接近萨雷斯,埃德加清楚这一点。他吸气,最终向芙洛科妥协,快步向前,走在萨雷斯身侧,换了一套说辞。
“我很抱歉,舅舅,我无意评判您的选择。如果您真的对他这么感兴趣,我愿意替您买下他。”
波鲁的寒风钻进过道,绕过墙上的火焰,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回廊中,昏黄的火光跳动,扭曲了他的影子。
埃德加停下,从怀中掏出一袋钱币,扔在值勤士兵面前的桌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吵醒了对方,士兵一个踉跄,从座椅上醒来。
“数数吧,如何?”埃德加抬起下巴,“我要的那个奴隶在哪?”
士兵打开袋子,金属的光泽晃乱了他的神智,他攥紧袋口,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递给埃德加一把钥匙:“直走最后一间。”
埃德加冷笑,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火把,脚底扫起一片灰尘。
推动木门的声音迫使芙洛科抬头,双眼被光线刺痛,让他看不清来人。铁链绞紧他的脖子,阻止了他口中的甜言蜜语。
“我送来的药他吃了?”
“是的。”
“那只——狼呢?”
芙洛科听到埃德加的声音,可惜他睁不开眼,耳朵里满是受伤后身体的震颤声,如同被人摁进水中,周遭模糊一片。
“那头畜牲我们已经处理了,老爷。”
埃德加顿了顿:“知道了。”
他跨进牢房,侍从贴心地拉上门,黑暗再次盘踞在房间里。衣物抚过芙洛科的脸颊,埃德加站在芙洛科面前,用钥匙解开束缚着芙洛科的铁链,从缝隙中透出的光只能让他看到芙洛科那头美丽的金发。
“疼吗?”他问。
芙洛科后知后觉,意识到埃德加在询问他的伤势,
他故作轻松,咳嗽一声:“如果我说我快要死了,你会放我走吗?”
“我会。”
埃德加的回答堵上了芙洛科接下来的玩笑话,芙洛科呼吸越发沉重:“哪有那么严重,就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你的……丈夫,他没有和你一起。”
“他?他当然是另有工作。”
“你该让他保护你。”
埃德加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他从那群士兵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芙洛科遭受的全部刑罚,那群人用炫耀的口气讨论谁打断了芙洛科更多的骨头,他甚至听到其中一个人说:“我一拳折了那家伙三根肋条!”
“他会因为小脾气扰乱我的计划。”芙洛科张握手掌,他有些高估那药水的作用,直到现在,他的右臂才堪堪恢复,“可怜的小家伙,他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或许他不喜欢波鲁寒冷的天气。”
脸颊肿胀的热气被滴落的水珠驱散,滑进芙洛科唇边,咸苦的气息溢满舌尖。
“为了所谓的计划,连你自己都可以利用吗?”
“埃德加,我亲爱的,”芙洛科下意识抬手,握住埃德加的衣角,“怎么又哭了?”
“我没有。”埃德加遏制自己加快的呼吸,“我不会再用眼泪博取你的同情,你根本——”
“我很抱歉,埃德加。”
“你说什么?”
芙洛科的声音太轻太快,以至于埃德加
', ' ')('误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我很对不起你,孩子。”芙洛科靠在粗砺的墙面上喘息,他不该总是以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面前这个男人,但是——
“我以为你会走上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总跟在我的身后。”
“什么才叫做‘我的道路’,老师?”埃德加仿佛咽下了一口污泥,喉间发胀酸疼,“难道是像你期待的那样:联姻生子,安安稳稳地活在阴谋中,做一个被人利用却不自知的、愚蠢的傀儡吗?”
“埃德加,继续追逐我只会浪费你的人生。”芙洛科转头,“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是——”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老师。”笑声从埃德加喉中嘣出,声音扭曲,“那你呢,你又在追逐什么?你的小把戏还能骗他到几时?”
“我总会……”
“你总会有办法的是吗?”埃德加单膝跪在芙洛科面前,那双蓝色的眼睛躲闪着埃德加的注视,埃德加轻抚芙洛科的侧脸,“男人生产是一件多么荒诞离奇的事,你不会不明白很多时候你做的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需要我提醒你吗,老师?提醒你浪费了你人生中的多少日月,而你,现在却来指责我浪费了我的人生。”
“这不一样,我的寿命——”
“寿命再长也有尽头。”埃德加掐住芙洛科的脖子,按压脖子两侧突跳的血管,“你浪费了比我更多的时间,如果我劝你不要浪费你的人生,离开那个怪物,和我度过余生,你会怎么做?”
“我……”芙洛科喘息,意识到了什么,“别这样,埃德加,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老师,你教会了我很多事。”埃德加亲吻芙洛科的额头,“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擅长学习。”
埃德加的双手绕在芙洛科耳后,黑色的布蒙住芙洛科的双眼,怪异的气味冲入鼻腔,搅乱了他的神志。
“我会告诉你什么才是我的道路。”
他眼前发黑,后脑发胀,北风刺激他的神智,让他从无边的虚无中清醒。身后的石柱冰得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现在四肢被缚跪坐在地,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急转直下的发展让他来不及应对,他试图挣开绳子,却引起了面前男人的注意。
“醒了?”
萨雷斯蹲在芙洛科面前,掀开他面上的黑布,他掐住芙洛科的脸左右打量:“就算是在异种里,你也算得上是一位美人,难怪那小子放心不下,为了你,差点杀了他的亲舅舅。”
“他——”芙洛科声音干涩,记忆一片混乱,。
“可以的话,请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为她献上一朵花。”年轻人看不到芙洛科在哪,只好摸索着握起对方的另一只手,将钥匙放在芙洛科手中,“她很喜欢花,尤其是太阳花。”
“我会留意的。”芙洛科顺从地收下了年轻人的好意,“也许我们还会再——”
他的话没有说完。
年轻人睁开眼,房间里只留下了芙洛科来不及吐出的气音,和微微跳动的烛光。
芙洛科坐在旅馆的床上,怪物从他身上退下,那颗怪异的眼球被整个包裹,眼泪还是不住地从缝隙流出。
“怎么还在哭?”芙洛科捧起怪物的触手,“现在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怪物的哭声更重,他的触手缠上芙洛科的手臂,祈求芙洛科,告诉芙洛科他不愿意听。
芙洛科只是轻轻抚摸怪物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得多,怪物的恳求并不能让他心软:“你知道,我怀上了一个孩子。”
他顿了顿:“我想你也知道,现在伤害它已经太迟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出生。”
怪物晃动自己,表示肯定,他的眼珠撇开,宁可盯着地板,也不敢看向芙洛科。
“看着我,奇奇,可怜的小家伙。”芙洛科扭转怪物的视线,“我不是要伤害你。”
“相反,我很抱歉。”芙洛科的手指抵上怪物的眼珠,用手掌将其拢在手心,“我很抱歉没有注意到你身体的异常,只是把它当作短暂的情绪而忽视。”
怪物身体上恐惧的颤抖缓慢停下,他的眼睛转动,转向芙洛科的方向,但他依旧像只受惊的猫,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窜起逃离。
“我知道你曾经想弄瞎我,”芙洛科的话让怪物缩成一团,强烈的愧疚让他觉得痛苦不堪,芙洛科抚摸怪物的身体,轻声安抚,“亲爱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受。”
“我想知道你为何恐惧,为何哭泣,就像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
他抬手解开自己的衣物:“或者说,我们,我们光是让对方理解日常用语就花了足足一个月,更别提床上那些更复杂的事。”
“当时的你和我,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会想办法让对方明白。而现在,你我之间太过熟悉,反而让我们习惯于对彼此的揣测,我总是觉得,我很了解你,我们没有任何会造成误会的可能,因为我对你的任何动作都无比
', ' ')('熟悉,我以为你从不改变,但是——”
芙洛科抚摸怪物,真挚的歉意从话语里流出:“即便如此,我也不该把十年如一日的宽容当作常事,就好像你只是一个我达成目的的工具,而不是丈夫。我承认,我对婚姻不是那么忠诚,我不需要忠贞,可你作为我的丈夫,你需要我的承诺。”
“我不想轻易许下愿望或者诺言,我因为这两件事吃过太多苦头,我许下的戒指:“别担心,我来给你安排。”
昏黄的光点攀爬上远空,经历了整整六个月凌厉的寒冬,疲惫的太阳依旧固执地撒落它的黄金,芙洛科踩上雪地,它们不再坚硬如铁,而是开始软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变成没有伤害的水流。
梵妮扶了一把,帮芙洛科蹬上马车,嘱咐道:“出城后,沿着去卡忒多的路一直走,还会有一辆马车在等你,没有家徽和标记,暗号你还记得吧?”
“当然。”芙洛科将怀中的婴孩递给怪物,握住扶手,“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梵妮叹气,“至于怎么进入卡忒多的边境……如果只有你和奇奇,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你还带了一个孩子。”
“有这把钥匙应该就够了,”芙洛科摊开手掌,年轻人送给他的钥匙躺在掌心。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梵妮握住芙洛科的手,合拢他的手掌,“我不会问你这东西从哪来的,不过一定要记住,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你,梵妮。”芙洛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微微泛红,“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谈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梵妮耸肩,关上马车门,“一路顺风,小芙。”
车夫甩动缰绳,马匹打了个响鼻,车轮压进泥土中转动,碾过石粒。马车经过城门,士兵看到车身上萨雷斯的家徽,没有再多盘问,打了个手势示意放行。
“等一下!”马蹄声急促的踩踏地面,车外的人叫停这辆马车,从声音判断,只有他一个人,“让车里的人下来!”
洋甘菊。怪物马上因此愤怒地低吼,芙洛科安抚怪物,跳下马车,埃德加骑一匹棕色马,堵在路口,俯视芙洛科。
“这就要走了吗,老师?”埃德加轻笑,“你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他翻身下马,走向芙洛科:“与我母亲的条约,你似乎没有完成。”
“当然,是这样没错。”芙洛科没有辩解什么,“我不会否认这件事,作为你母亲的血脉,保护你依旧包含在我的责任中,如果你不同意,我的离开会被视为逃避,从而受到主神的责罚。”
埃德加呼吸加快,喘气声让他听起来像一匹马:“你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不会回避我的命运,”芙洛科温顺地向前一步,双膝跪地,“埃德加,请你审判,是放我自由,还是将我囚禁在你身边,直到死亡?”
埃德加屏息,直到因缺氧晕眩,他不得已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问道:“我还能在波鲁再见到老师吗?”
“不。”芙洛科抬头,直视埃德加的眼睛,没有隐瞒,诚实地向埃德加讲述自己的计划,“这里很美,在我百年间的岁月里,它的风景从未让我失望过。它是一颗镶嵌在大地中的乳白色珍珠,可我还是厌倦了波鲁时常伤人骨骼的寒风。我想,我会搬去卡忒多。”
“你不对我说谎?你很自信,觉得我会放你离开?”
“我信任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他盯着芙洛科,树梢上的积雪融化,掉落,砸出响声,芙洛科耐心地等待命运为他安排的结果,蓝色的双眼中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卡忒多。”埃德加吸气,长长叹息,从地上拉起芙洛科,拍打芙洛科双膝上的冰雪。顺势握住芙洛科的手,亲吻芙洛科的指尖,“那里实在是太大了,我该怎么找到你?”
“我能给你写信。”马蹄声不耐烦地催促他们结束对话,芙洛科拥抱埃德加,“我会让渡鸦给你报信,但信件的内容无关死亡。”
“走吧,老师,”他转头推开芙洛科,“别让我后悔。”
他目送芙洛科踏上旅程。可他仍然心有不甘,心脏被拉扯撕碎,留下空洞的胸腔。
城墙旁的树根下,白色的花瓣隐约摇晃,他又想起了那个下午,那个充斥着花香与诗歌的怀抱。
马车的剪影逐渐缩小,他咬牙,摘下那朵花,再度骑上自己的马,一甩马鞭,跟在芙洛科身后。
“该用什么将你比拟,靛青不会比你的双眼更旖旎。”
他看到芙洛科从车厢中探出头,芙洛科似乎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他继续背诵芙洛科教给他的诗句,他知道芙洛科能够听到。
“冬日暖阳远不如你的双唇火热,”
“可你的话语带着毒,如同双头的蛇,”
风送来了芙洛科的声音,带着笑意,接上了这首诗句子。
“晨曦编制的金丝也会遭到你的冷落,”
', ' ')('“猜忌使我失魂落魄。”
他似乎追不上那辆马车了。
“你乘伪行诈,水性杨花,”
“纵使真相逼近,也无半分惊诧。”
芙洛科的眼睛近在咫尺,伸出手,那甜甜的糖果味再一次回到了埃德加身边。
“苍白的手指,撩逗每个人的心弦,”
“我无所不知,却轻信你的哄骗。”
他将花朵递进车厢,芙洛科的手指与他碰撞,擦身而过。
“因为熟知而自傲,因为怀疑而焦躁。”
“因为踌躇而愤怒,因为是你——才宽恕。”
他勒紧缰绳,马匹扬起前蹄,踏在地面上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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