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凡觉着耳畔嗡嗡作响,接连不断的蜂鸣令她头晕目眩,几乎睁不开眼,她能察觉自己的一条腿正被砖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眼前灰雾萦绕,呛得她无法呼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迅速居身看台底层三角区的选择是正确的,她身周留有足够的空间,甚至能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手来擦净脸上难捱的尘土。
待耳畔蜂鸣渐弱,头晕目眩之感稍有缓解,她这才悄然睁开眼眸,意识到身侧一片漆黑后略有些茫然地怔住片刻。
她这是被塌落的砖石堵死了?
白凡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方才瞬间空无一人的斗兽场,她几乎肯定自己此刻陷入了秦山老祖的幻阵。
孤蓦所言,将珍宝、异兽和修士们皆数置入幻阵,她在这儿,神仙姐姐又会被送去哪儿?!
听闻绝尘山厉害,可毕竟孤蓦乃万年前的秦山祖宗,她能否抵挡的了
黑寂之中,白凡凡下意识微一蹙眉。
她原后悔那日在林间幻阵中没能下手再狠点儿、一举解决了她,可转念一想,那时的女鬼曾说自己离不开幻阵,加之方才所见的黑袍女人虽阴森狠厉,可好歹还有个人形,便有些怀疑女鬼和孤蓦间的关系。
沉思之际,忽而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那是砖石被拨动的声响。
白凡凡豁然抬起头来,定定凝视着声音源头,只见漆黑一片被覆盖住的角落,骤然亮起一道微光,微光晃动,随着砖石被移开而逐渐开阔。
然她眼中的光亮在瞧见一张尖利的喙探入洞口时下意识顿住,巨大的尖喙啄开她头顶细碎的瓦砾,日光立时照进内穴,照亮她略有些憔悴虚弱的面庞。
待穴口正巧容下面庞大小,那张尖喙才无声无息地退开,一声轻微细碎的声响下,玄底红纹长靴缓缓立在了她跟前。
她眼底惊诧丝毫不加掩饰,只见黑鸦张开巨大的翅膀伏于地面,黑袍女人略一屈膝,就着光滑莹亮的黑羽徐徐坐下,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气势暗涌。
头顶被拨开的洞口,令昂起头的白凡凡与那黑袍女人倏地打了个照面。目光陷入对方黑黢黢的眸底,令她下意识身躯一震。
孤蓦斜倚着坐在黑鸦的左翅上,似笑非笑凝视着此刻略有些狼狈的白凡凡:好久不见。
却见洞内瘦弱的女孩儿扯起一抹紧张害怕的笑意:我们认识么?
这么快把本座忘了?
女人略一挑眉,当即便是汹涌澎湃的威压袭来。
白凡凡目光一滞,脸色蓦然变得十分难看,下一秒,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眼前朦胧的尘雾。
现在可记得了?
那日在林间幻阵中,她便是如此咬破舌头喷出鲜血伤的女鬼。
果然是她
听闻头顶冰冷的嗤笑,白凡凡忽而身躯微颤,惊慌失措地缩起了脖子:那日,我我也是为了保命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长久的寂静。她按捺不住好奇昂起头,豁然对上那双深潭般不可见底的眸子。只见孤蓦半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演的这般好,本座差点儿又被你骗了。
不,我当真是为了保命!白凡凡情真意切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我自小受人遗弃,流迹市井,若非保命,谁会愿意做个满口谎言的假人
她说的,似有三分真。
孤蓦沉冷的视线在她脸上微微划过,沉默了数息才冷着脸再一次开口:你那日林间所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白凡凡微微一怔,随即肃然朗声回应:那日我所说,秋儿姐姐要找你寻仇乃是胡诌的,若非这么说,也无法激怒你离开幻阵。
她说的信誓旦旦,不似有假
还有呢。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恍惚间发现孤蓦脸上的冰冷略有破动。
还有秋儿姐姐来秦山是真,我那日在山脚客栈碰见的她,不会有假!只是白凡凡犹豫片刻,如今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她此刻去了哪儿或者说,她也在幻阵中?
黑袍女人忽而沉下了眸光,脸色僵硬有如一尊石像,她低垂着视线不知在思忖些什么,不过片刻,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她:本座如今灵力复苏,要寻的人入了阵,怎会不知
天涯海角,我也会将她逼出来
她直勾勾盯着穴内那张干瘦发黄的面孔,冷森森露出可怖的笑意:至于你,若是再也寻不得你要的人,才真是可怜
第20章 出洞
白凡凡凝视着对方眸中冰冷的嘲讽之色,怯生生地吐露:我想要的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孤蓦脸上的讶然仅仅一瞬,随即发出低低笑声:你应当猜到了吧斗兽场内的修士,如今都在本座的幻阵中,你的神仙姐姐也不例外
她怎知自己唤杜照卿作神仙姐姐?
仿似看懂她眼中涌动的微潮,黑袍女人面上嘲意更甚:在本座的幻阵中,尔等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这双眼,让我们一块儿来猜猜,你的神仙姐姐,如今去了何处?
仿佛十分享受此时女孩儿脸上微滞的神情,孤蓦斜倚着黑鸦,美艳的眸子四下环顾,百无聊赖地欣赏周围自己布下的成果。
破坏、毁灭、灾难,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厌恶的。
可那人愈是厌恶,她便愈是想要疯狂地做给她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此处生人太多,他们气息肮脏,污浊了这片令她满意的地界。
不若让他们与异兽厮杀,令他们的神识死于幻阵、肉身腐于现实,她要让四海八洲都好生欣赏她亲手布下的华贵牢笼
那人瞧见自己杀人,只怕会气得肝胆俱裂吧。
想到这儿,孤蓦无意识地扬唇一笑,内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意。
白凡凡凝视着她此刻脸上的神情,心下立时涌现不祥的预感,瞧见对方如此疯狂,若她没猜错,这秦山老祖只怕不仅仅是冲着她和神仙姐姐来的
思来想去,唯一的线索也只有方才二人话中提及的秋儿。
可秋儿究竟是何人?
她心中暗潮涌动,然面上依旧是一副胆怯懦弱的神色:你你把神仙姐姐送去了哪儿
孤蓦沉迷在她的惊慌失措中,笑意愈深:方才本座若没看错,你远远避开了神仙姐姐,与另一名女子执手而坐她缓缓自黑鸦翅上站起身,朝她趋近几步,而后蹲下身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你做出这副慌张模样给谁看?
瞧见她骤然顿住,黑袍女人啧啧叹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丫头她忽而伸出手来,仿似想像那日林中一般掐住对方的脖颈,然瞧见眼前落满尘埃的面庞和萦绕着血雾的空穴,她又微微蹙眉收回了手,你这丫头,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