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洲抓耳挠腮,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什么人主动对他好,又想到姜笑叮嘱别喝酒,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少女把篮子放到地上,忽然凑近,在余洲脸上一吻。
鱼干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的鱼鳍胡乱挥舞,又兴奋又慌乱:“哇!哇!”
樊醒抓它次数多了,熟能生巧,一把攥住:“亲的又不是你。”
鱼干把鱼鳍放在胸口——如果它有一颗心的话——糊糊涂涂地说:“好奇怪,好奇怪!我好像能感受到余洲的情绪。他好开心,我也好开心哦。我要飘起来了,樊醒!”
樊醒扔了鱼干,在外套上擦手。鱼干游回余洲身边,少女已经转身跑开了。
“……这里的人都这么直接吗?”余洲喃喃自语,“还是头一回,有人对我这么好。”
鱼干:“我也想被女孩子亲亲。”
一人一鱼看着少女小跑离开的背影,半天不说一句话。
余洲:“我更想被男孩子亲亲。”
鱼干:“……不是人也可以,我想被任何东西亲亲!!!”
在他们身后,覆盖在屋子上的蔷薇花藤上,花苞越来越饱满,终于渐次绽放。
那是从未见过的浅灰色蔷薇。
蔷薇开得极快,不过几分钟时间,所有花苞全部开放,迎风晃动。
花枝垂到地上,花瓣落到小狗的耳朵上。
小狗没见过这样的花。它嗅了嗅,张开口,吃下一朵。
樊醒忽然大喊。余洲和鱼干回头,小狗已经倒在地上。
它周围那丛浅灰色蔷薇花被啃得七零八落,小狗口里都是花瓣,它正在呕吐,从口鼻中流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鱼干恢复正常,听柳英年给大家伙儿讲故事。
故事里有一种吃的,叫“仰望星空”。
鱼干:哦!这名字真好,一定是道美菜,和我好配哦。
渔夫帽在地上给它画出“仰望星空”的样子。鱼干沉默了。
当晚柳英年鼻尖被鱼干的小牙齿咬出一排印子。
第12章蔷薇汤(4)
小狗在樊醒怀里咽气了。它走得痛苦,四爪一直抽搐,余洲怕它把樊醒挠伤,想让樊醒放下来。
但樊醒不肯。
他抱得很紧,怔怔看小狗的眼睛。小狗难受时呼哧呼哧喘气,樊醒摸它的耳朵,听见小狗呜咽一般嘟囔。谁都听不懂它说的话。
小狗肚子不再起伏,樊醒摸它的时候,肚皮下忽然有东西蠕动。
余洲一把拉开樊醒,就在樊醒松手的瞬间,无数手指粗细的藤蔓从小狗腹中穿破射出!
血泼了樊醒一身,猩红色藤蔓在小狗尸身上舞动。
鱼干吓得吱哇大叫,余洲立刻抱起樊醒拔腿就跑。
樊醒不停回头,藤蔓没有再动,在阳光里化作灰尘被风吹散。
他没有小狗了。
余洲鼓足勇气回到那房子前,把小狗的尸体收殓好。
他没有带樊醒,只是叮嘱鱼干看好樊醒。他记得樊醒一开始并不喜欢这只小狗,但几天相处下来,石头房子内外总是充斥着小孩清脆的笑声。小狗也中意他,睡觉时、玩耍时,总要紧紧跟在樊醒身边。
小狗的尸体很狼狈,甚至不完整。余洲把少女赠予的酒、蜜和食物拿出来,捡起小狗,小心放进篮子里。
回到樊醒身边,樊醒抬手要拿篮子。
“别看。”余洲说,“我先把它洗洗干净。”
现在的樊醒一点儿也不像孩子了,他沉静开口,没有一点儿悲伤:“我来洗。”
在石头房子前的河流里,他们一起把小狗洗干净了。
破开的肚子用布包好,等春风吹干它的毛发,它就像盖住被子入睡一样安详。
“它会活过来的。”余洲摸摸樊醒的头发,“别忘了,在‘鸟笼’里死去的活物,都会在这里复活。对小狗来说,这里很好,很适合它。”
余洲把篮子放进水里,顺流而下。他们都不知道这条河流淌向哪里,目之所及曲曲折折,都是山壁。
樊醒起身顺着河岸走,余洲和鱼干跟着他。谁都没说话,走了大半天,看到河流的尽头出现一处小小落差,篮子随水流掉进了一个湖中。
湖面积不大,周围被山包围,是无法跨越的高峻山峰,峰顶直插云端。
小狗和篮子在湖水里打转。
樊醒走累了就伸手要余洲抱。余洲手臂倒算有力,一路抱着樊醒,汗都没出多少。把樊醒放下来之后,樊醒踏进了水里,鱼干连忙咬住他头发往岸上拖。
“……它眼睛好圆。”樊醒忽然说。
余洲坐在湖边,樊醒贴着他坐下。
“我变小了才知道,原来小孩的视野是这样的。”樊醒用手比划,“很低很低,平时只能看到你们这些大人的腿脚。”他说,“跟我说话的时候,只有你会蹲下来。”
余洲并没发现这个细节。他只是下意识地,用对待久久的态度来对待樊醒。
“你蹲下来的时候,和我一样高。”樊醒看着渐渐漂进湖中心的篮子,“我蹲下来的时候,和它一样高。”
余洲一声不吭,心里却有点儿恍然大悟。
他甚至明白了小狗为什么要在睡觉时作出保护樊醒的姿态。
这是在陌生世界里,两个小东西彼此之间的理解和珍惜。小狗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小狗只会追着樊醒跑,用黑色的圆眼睛看他,在入睡的时候固执地抱着樊醒。在小狗眼里,樊醒比它更孱弱,它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