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过年了,姜水生丧偶以后,每年都会带着姜穗去她大伯家一起过年。
姜雪逮着姜穗,把她一张小脸仔仔细细瞅了一遍:“怎么回事呢你这脸,小时候长那么乖,现在这么多伤不会毁容了吧?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现在还经常摔呢?”
姜穗点点头。
姜雪说:“小笨蛋,你就不知道护着脸吗?”
姜穗大眼睛笑盈盈的,语气又软又慢:“我知道,可是反应不过来。”
姜雪忧愁地叹口气,突然八卦兮兮地问:“你们班有没有男生,嗯……特别爱招惹你?“
小学初中么,男孩表达喜欢就是别别扭扭地招惹欺负。
姜穗看着姜雪的八卦脸,差点笑出声。她姐姐什么都好,却独独长了个恋爱脑。
姜穗摇摇头。
姜雪遗憾极了:“要是你还长小时候那样儿就好了,保准全班都爱你。”
“……”谢谢,可以但没有必要。
姜雪捧着脸,忧愁地道:“你消失的美貌,怎么就没降临在我身上呢?”
姜穗被她的语气逗得咯咯直笑。
姜水生年还没过完就无奈带着姜穗回去了一趟,他囤积的药材发了芽,实在让人头疼。
过来收货的开了一辆老旧的货车。
一包包尼龙口袋的货物往车上扔。
姜穗有心帮忙,可是她小奶猫的一样的力气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给爸爸和收货的梁军叔叔倒热水。
最大的那一袋两个男人怎么也没法扔上车,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那时候驰厌刚好挑着一担蜂窝煤过去。
少年穿着单薄的秋装,脚步却分外稳健。他舅舅赵松石两次都挑不完的蜂窝煤,他一次就可以挑回家。
收货的梁军眼睛一亮:“黑衣服的小伙子,过来搭把手。”
姜水生愣了愣,姜穗也愣了愣。
在大院儿里,驰厌是一个存在感很不强的人。他总在忙碌,年轻的躯体永远在为生活奔波,也几乎没有时间和大院里的人交谈。
梁军不认识他,看他身量高力气大,自然而言就喊他搭把手。
驰厌放下担子,也不多话,过来帮忙。
梁军说:“我喊123,起!就一起扔。”
门梁后,姜穗穿着桃红色的冬装,目光不经意就落在了驰厌手上。
他那双手并不好看,冻得通红,还生了冻疮,皲裂的手背带着浅浅的血痕。生活的痕迹在少年手上刻了一刀又一刀。
然而即便过了年,他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
尼龙口袋被扔上车,姜穗揪心地看着,生怕他手上伤口迸裂开。
好在他足够坚强,只微微平复了下呼吸。
梁军笑着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不错,有劲儿哈哈哈哈,怎么穿这么薄,别感冒了。”
驰厌说:“嗯。”
他也不多看,回去挑着蜂窝煤走了。
姜水生说:“麻烦你了驰厌。”
驰厌远远点了点头,雪地里落了一个个深深蜿蜒的脚印。
晚上风雪依然肆虐着,姜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了少年那双手,其实这几个月来,她都尽量不和姓驰厌驰一铭有接触,路过驰厌修车的地方,往往目不斜视走过去。
然而此刻驰厌这双被寒冷侵蚀的双手,却过早有了后未来的影子。
她不知道驰厌遭遇过什么,后来人人都说驰厌先生的双手不太灵活。未来人人崇敬他,这一年却没人爱护他。
哪怕是小恶魔驰一铭,至少都是冬天装扮。
姜穗睡不着,干脆开了灯,把自己存钱罐翻了出来。
叮铃铃的一个个硬币,还有今年才放进去的零花钱,零零散散落了一堆。
姜穗平时不花钱,她毕竟不是同龄小朋友,不吃零食也不买玩具,如今已经攒了这么多钱了。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一年的物价,开开心心睡着了。
钟声响起,新年到了。
姜穗偷偷买了一双羊毛分指手套,她软乎乎的小手戴进去,又大又暖和。
崭新的手套似乎驱散了风雨,让人的心情都晴朗起来。
姜穗不舍地看了它好几眼,才狠了狠心把它弄脏,又磨了磨。
羊毛手套变得灰扑扑的,毛线也被磨损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