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低声向沐扶苍汇报李敬鑫队伍的人员变化,他毕竟是男人,在男人群中探察自要比沐扶苍方便太多。
沐扶苍掀开帘子,放眼望去,灰黄土地与一个个小山丘般的帐篷间果然不见经常与那儿海同行的那个狄族男子。
“那儿海,你一个人呀?”沐扶苍随手拎起酒囊,走到埋头清点货品的那儿海身边,把酒囊丢给他。
那儿海原本冻红的耳朵更红了,手指差点拿不稳酒囊,他粗声应一下,便没词了,平时灵巧快语的“方姑娘”偏偏也不出声,就呆立在那儿海面前,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啊,啊,那个……”那儿海搔着耳根,没话找话道:“我,我在数数,收拾行李。赤狄王很满意我们的贺礼,开春或者更早时长狄王就会派使者来,但是老板说长狄太心急,不像是以前的元尔木,怕里面有问题,我们能早走就尽量早走。”
那儿海一紧张,将能说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全抖落出来了。
沐扶苍“不甚”好奇地追问道:“能有什么问题?难道长狄没有给你们货款?”
“不是银子……”那儿海张张嘴,懊恼地揪着头发:“哎呀,老板不许我说出去的,叫我们偷偷整理货物准备离开。方姑娘,你可不要告诉赤狄的人呀!”
“好,不聊了,我们只是商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谁管他们。”沐扶苍拍拍架子上的生牛皮:“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怎么不见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朋友帮忙?”
那儿海急于改变话题,颠三倒四地说道:“萨玛吗?他去安难部族找他的情人,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时我们也差不多要出发……呃,不是,我是说萨玛的情人是王妃最小的妹妹花束,她长得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美。”
花束啊……
老庙借由沐扶苍打破了与狄地间的隔阂,他们本就是经营消息起家,精于这两三年想必在狄族里收买发展了不少细作,沐扶苍怀疑萨玛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有个情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沐扶苍长长地吐口气,白色哈气很快消失在寒风中:“也许是我在阴谋诡计里打混久了,杯弓蛇影,看谁都像是在藏奸,人家可能只是一对寻常情人呢。”
萨玛没有在安难停留很久,第二天傍晚时便回到商队,眼眶下还青肿了一片。
“哟,萨玛,那林揍你啦?春天的花束不好摘啊,哈哈哈哈!”
“不是说只要一拳就能打服女人吗?怎么被花束的哥哥打回来了?”众人揶揄道。
萨玛意气风发地一挥手:“那林没有打死我,说明事情就成了,你们等着看吧,花束很快将变成我的女人!”
男人们哄笑起来,赤狄王娶末琳为妃尚有代价交换给安难,萨玛一个连领地都没有的穷小子凭什么轻易得到春天的花束?
萨玛扫过哈哈大笑的同伴们,嘴角挂上比他们更显嘲讽的笑意。
乌头钻出帐篷,把手揣在怀里,用下巴朝萨玛招呼道:“吃下肚的东西只有自己知道香不香。小伙子,来,我这有药膏。”
萨玛随乌头进了帐篷,其他人也不在意,继续吃饭的吃饭,数货的数货。
火炉烧得旺旺的,萨玛盘腿坐在炉边,在外面冻僵的皮肤给热气一烤,火辣辣地发痛。
乌头递给萨玛一个酒囊,萨玛喝到嘴里,却是熟悉的奶酒,又嫌弃地吐出来,拿袖子抹净嘴巴,急切道:“你们还要等多久?这冻死人的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住了!”
“是今日成事,明日成事,还是十年后成事,端看你此番在安难部族的表现了。”乌头捡起萨玛丢在地上的酒囊,重新安上塞子,仔细放回到桌子上。他是此次行动的主事人,倒是一直平心静气,一双三角眼要睁不睁,显得更小了。
“哼,不知道安难呼济那个老家伙怎么想,反正当我按你教的话,说到‘巫马和其他氏族并没有什么不同,真要拿正统定身分,那流淌狄王血脉的北狄纳麻氏才是我们的王。巫马自封赤狄王,不过仗着夺得狄王的宝刀而已。我现在住在赤王帐篷旁边,如果抢到宝刀,是不是我也可以自封为王’时,我感觉到那林遇见鹿群一样兴奋了。”
“乌头,安难蠢了三四十年,真的会为花束背叛巫马吗?”
那林瞧不起萨玛身上狡猾且懦弱的“商人”习性,萨玛同样蔑视这群大脑和老牛筋一样僵硬的野蛮人,如果他是安难氏的首领,他早就巫马那个只会砍人睡女人的蠢货手中抢到狄王宝刀,自立为王,绝不会送女儿姐妹去讨人欢喜,只为求个附属的位置。
乌头将从沐扶苍那讨来的红薯放在炉子上,用铁钎转动着,垂下眼皮盯着红薯皮上渐渐浮现的黑纹,老神在在道:“会的,把大王宠爱纳纱并要她生下儿子,承诺立为继承人的消息传给安难,他们就会想明白,靠一两个女儿不足以稳固他们在赤狄的地位。如果这样还不足以激发呼济的野心,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