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苍替女孩辩解道:“她说得并不错,我当年想考状元,不也是为了得到功名,不受人凌辱吗?她从小生长在山中村寨,有此理解,已属难得,唉,比我那表妹强到不知哪里去。”
冯柔道:“也罢,至少有志气,多少人便不及她。”又问道:“你姓什么?”
女孩一下咬住嘴唇,低头不语。
沐扶苍小声向冯柔道:“她父母伤她甚深,我也曾问她姓名,她并不想再随她父亲姓氏。”
女孩弱弱道:“大姐姐,是紫山姐姐给了我的命,我可不可以姓紫?”
沐扶苍笑道:“不成,紫不是姓氏,我回头给你上户籍时不好解释。”究竟是抢来的孩子,她还要提防官府追查来历。
“自愿斩断亲缘,好强的个性,你不若改姓为方。‘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羣’,读书不全是为谋求功利,愿你能解得其中三昧,便取名离经吧。”
沐扶苍牵过女孩的手,拉到冯柔近前:“女史赐名方离经,你快快行礼谢她。”
女孩生涩地弯腰行礼:“我叫方离经,谢谢姐姐给我取名字。”
沐扶苍有意叫方离经拜师冯柔,但冯柔愿意教导孩子读书,真正登堂入室却是不易,方离经的表现不能使冯柔满意,沐扶苍暂时按下心思。
回到县主府,银块奉上请帖:“梁善小姐明日拜门宴,梁老爷请县主前往赴宴。”
出嫁女子拜堂后的第三天是回门探亲的日子,梁鸣扬此举,不用多言,又是想拿沐扶苍的身份摆样子。沐扶苍的县主身份,对朝政并无影响,可放在平时待客摆谱上,算是一把利器,梁鸣扬对沐扶苍参加女子科举极为愤恨,使用起她通过功名换来的品级倒是顺手得很。
沐扶苍没有打开请帖:“不去,毫无必要,我去了只是平白添气。”
银块笑道:“还以为小姐会有兴趣瞧瞧梁善小姐现在落魄的样子呢,那天我当真以为小姐是想劝她听话嫁人。”
沐扶苍冷淡道:“我从不逼人出嫁,只是让她想明白,在当时,以死相逼是最无效的方法。假如真的脱离梁府,她的生活不知道会有多难,但如果真有勇气逃避婚事,趁机跨出家门,我倒是能给她个落脚的地方,是她自己不敢。”
银块才想问:“小姐,你当时的语气可是吓人,不像是循循善诱呢。”水精又推门进来,笑道:“小姐,了不得了,梁府又送请帖过来,这不是请客,是逼人呢!”
“呵,那就走一趟吧。”
沐扶苍重生起始,对梁府憎恨甚深,后来经历事情多了,记忆中的仇恨渐渐冲淡,但好感是绝对半点欠捧,梁家不找上门还好,犯劲和她过不去,那别怨她发脾气!
梁善在巴家呆了两天半,竟然还不如在梁家闹绝食时的气色好,丰润的双颊瘦得酒窝也不明显了,眼睛好像一双死鱼眼,身上穿戴是自己的嫁妆,虽然东西都是好的,看起来莫名有凌乱暗沉的感觉。
梁刘氏一见就心疼坏了,抱着女儿就哭问:“他们居然敢对你不好?”
梁善干涩的眼珠一转,也不喊娘,当头第一句便是:“给我钱。”
梁刘氏一惊:“我往你箱子里塞了一百两的银锭压箱底,难道是你婆婆克扣住了?”
梁善冷笑道:“一百两哪里够!巴家,哼,他们穷得吃饭的钱都没有,一日三顿稀粥咸菜,我想吃碗肉羹都要自己拿钱买,买回来还要分一半给巴德礼的弟弟!思蝶是卖身死契,我不给她月钱也成,但一碗饭总要吃吧,巴家那死老太婆叫我自己想办法喂丫鬟!”
巴家虽穷,两个儿子都已成年,能写字挣钱,六个姐姐均是“泼出去的水”,还不至于供应不了五张嘴。梁刘氏一口怨气堵在胸间,当着女儿面却不能发作,哄道:“你夫婿这不是没当官呢,开头一两年自然要依靠咱家,你先别顾着自己委屈,趁机把威风立起来,省得他发达后往屋子里乱塞人!最好明年抱个儿子,生下嫡长子,他们更不敢轻慢你了。”给女婿钱也算意料之中,梁鸣扬的打算就是为了施恩抢先机!
梁善只觉得母亲的话刺耳,钻得心脏疼,又说不上母亲哪里讲错,毕竟除了沐扶苍,笼络丈夫抢生儿子驱赶外室,其他女人好像多少都要这样打混过来。
她的眼睛又死寂下去,单调重复道:“给我钱。”
梁刘氏揉着女儿道:“你等等,娘叫沐扶苍把钱给你吐出来!”
梁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为了嫁女儿,一两百两的银子花将出去,一时半会也凑不出余钱给梁善。梁刘氏早把主意打在沐扶苍身上,接连几封请帖,一定要把沐扶苍请上门,春兰送到最后都急眼了,生怕招翻了沐县主。
回门宴时,梁刘氏除了梁家的一干远亲近邻,更邀请平时交好的官家夫人前来赴宴,马车碰着马车,裙摆压着裙摆,将梁府不甚宽广的门前挤得热闹。
梅香春兰在冬天累的满身大汗,晕头转向之时,一架金帘碧篷的马车自北边由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