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哭诉完,院子里好一阵安静。
春兰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她心知自己把该说的话都已说尽,再多嘴,就要招人厌了,连口大气也不敢喘,惴惴不安地抬眼偷瞧沐扶苍的面色。
沐扶苍只是朝丫鬟说:“拿点心来。”
元宝捧着水盆给沐扶苍净手,银块端来酥油鲍螺、生淹水木瓜、糖糕等小点,沐扶苍就着笋辣羹,垫了肚子,拿香茶漱口后,才慢慢道:“我大约听懂了——善姑娘不满家里安排的亲事,求我出面替她悔婚。”
“这是从何说起,别的不提,我与她连姓氏都不同,没道理替别人家的父亲推拒他的女婿。”
春兰闻言着急,梁刘氏一个月前来找沐扶苍,商量梁善与九重夜的婚事,沐扶苍何等聪慧,怎么会联系不起前因后果,她是不想插手善小姐的婚事呀!
“县主……”
沐扶苍竖起手指,示意春兰噤声:“知道了,等善姑娘大婚时,我会派人送去贺礼。”
春兰眼泪又落了下来,动动嘴唇,忍不住小声道:“县主,小姐是真的没法子了,她喜欢的人是九公子呀,就算与九公子无缘,也不该是一个无才无貌的穷酸蛤蟆能够妄想的啊!”
沐扶苍冷淡道:“是谁叫你来的?难道你看那位书生不顺眼,自己做主指使我替你退婚?”
春兰一身平民打扮,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可笑梁刘氏不敢为自己女儿忤逆丈夫的意志,却指望一个关系不阖的少女为梁善谋求姻缘。
春兰正犹豫是否捧出梁刘氏的大名,沐扶苍已训斥道:“荒唐,一个丫鬟竟擅作主张替小姐选夫婿!善姑娘的婚事自有老爷夫人商议,将来不管是购置妆奁还是送请帖都是由梁夫人亲自见我,如何轮得到你在我府邸前撒泼!看着梁夫人面上,我不追究冲撞之罪了,银块,送她出去。”
沐家家仆立即拉住哭哭啼啼的春兰,将她拎到小门丢出去。
银块一直看着春兰抹着眼泪往城西方向走去,方放心回府伺候沐扶苍。
元宝不满道:“是梁夫人不肯让善小姐出嫁?可是,梁家的婚事,如何牵扯到县主?就算中间有不得己的缘由,梁夫人不自己来求,却叫奴婢胡闹,真是,没一个道理是通的。”
银块元宝是侍候过老爷夫人的,有资历的大丫鬟,颇知梁家一些内情,银块好奇道:“能被梁老爷看中,那个书生穷归穷,肯定另有好处,绝不是春兰形容的不堪,不知道是哪家的儿郎。”
上一世,梁善约莫也在此时订婚,等过了年,欢喜地带着丰厚嫁妆,与一位相貌堂堂的官宦子弟成婚,根本没有九公子、穷书生的事。
那个梁善,起码在沐扶苍淹死前,生活一直顺遂,即使婚后不到一年,丈夫就开始厌恶她骄纵的脾性,但官家人重脸面,对正妻给了足够的尊重,加上梁鸣扬手握实权,梁刘氏不间断地提供财物,梁善的日子过得令绝大部分小媳妇羡慕嫉妒。
沐扶苍兴趣缺缺道:“唉,梁家毕竟是官家,我不能像摆脱沐氏一样断绝与他们的关系,保持住表面的客套就够了,我没心思参与他们的热闹。银块,快烧水,我要赶着出门,今天有大把的事情要完成。”
热气滚滚的浴桶里飘满花瓣,沐扶苍仔细洗漱去千里路途沾染的风尘,雪白的肩头,一点暗红伤疤烙在上面,四肢亦有数条淡淡剑痕。沐扶苍拿丝巾擦过它们时,毫无停顿。
琥珀站在屏风外,向沐扶苍汇报府中上月情况。
琥珀借着叶儿朵儿之口,向凶兽主人暗示沐扶苍是去北方处理生意,顺便逃避梁刘氏的“逼婚”,只要柳珂也信了这套说辞,向上传递,两边情报相加,凶兽主人不会起疑。
而叶儿朵儿两个丫鬟,在琥珀的挑拨下,内斗日趋激烈,消耗了她们大半精力,在县主府内成不了气候。
沐扶苍清洗干净,吩咐元宝一个时辰后叫醒她,倒在床上就沉沉入睡。
元宝心疼县主劳累,可是不敢不服从沐扶苍的命令,到时间掐点把沐扶苍唤醒。
沐扶苍揉着眼睛道:“我要先拜见冯女史与师父,拿些好衣裳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