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的瞬间,心中某处就产生了尽自己所能让她悔改的想法。所以自己才会对完全无心悔改的她感到愤怒。
真琴想通这点后,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真琴产生了一股想要再次返回那个房间的莫名的冲动,她好不容易才将这股冲动压下。
即使对结梨施与同情,她已经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这点也依旧不会改变。真琴虽然可以想象自己如果走错一步的话也会犯下同样的过错,但却不会实际去做。在这点上,双方是截然不同。
真琴明白那救是自己与他们的重要区别,这种认知对今后的自己来说是必要的。他们是自己的同类,但却并非自己的一部分。自己只是现在身处这里而已。若无法理解这点,自己也会真的做出同样的事。
庆介喝结梨都做了无可挽回的事,而后迎来了令所应当的结局罢了,仅此而已。
自己还得为自己的事竭尽全力,可没伟大到能如此关心他人。
想到这里,自己的心思总算从结梨身上剥离出来了。虽然心里还有点怜悯她,但这点情绪还是能容许的吧。真琴叹了口气。抬起不知何时低下了的头。
气温越来越低,真琴自然地加快了脚步。即使回到车站也应该没有回东京的电车了吧。再说,如果找警察的话,肯定会被询问,没法马上回去。
那就实在没办法了。只是,真琴还是想赶上明天的毕业典礼。她跟步约好了会在毕业典礼上露面。
今晚看来是睡不成了,真琴做好了通宵赶路的觉悟。
“小姐成熟了不少啊”
真琴刚走进市区,胸前的药丸盒里就传出了马克的声音。
“冷不防地说什么啊。你不是在睡觉的吗?”
真琴把药丸盒凑近唇边,如此说道。
“我一点都没睡”
“净是胡说。你不是一有时间就睡觉的吗”
“只是小姐你看起来是这样吧?”
“什么意思?”
马克没有回答,而是声音倦怠地说起别的事。
“说起来,小姐以前很喜欢那个谁的书吧。还记得吧?”
这个突然的问题真琴也无法马上给出回答。
“记得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就是讲巨蟒怎么怎么样的那本。圣……圣……”
“……圣埃克苏佩里?”
真琴小心翼翼地说出作者的名字,马克顿时朗声大笑道:
“没错,没错。……写了巨蟒吞象,羊被塞进箱子里之类的故事吧”
“嗯”
真琴无法看穿马克的意图。
“记得书里蛇也出现了,蜿蜒着长长的身体,有着能在三十秒内致人死地的毒素”
为什么马克会突然说起这种事?不,应该问马克为什么会知道那本书的故事?
那本书是搬到外婆家时,母亲送给真琴的礼物。那时候真琴还不识字。即便如此,与父母分别后真琴心里很不安,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母亲送的那本书的内容。之后,她每天晚上都让外婆念给她听。所以每当她想起那本书的时候,书中的台词总会带着乡音在脑内回响。
不过那应该是与马克相遇前的事。
然而,为什么马克会知道那本书呢?明明从未向它提起过那本书的内容。
“嗯,嗯,是呢。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真琴这个问题,马克果然无法回答,它继续缓缓说道:
“记得吧?书里还出现过会说话的狐狸”
啊,果然。
马克的话让真琴预感自己察觉到了一件不想察觉的事,心中一阵焦躁。
“那个男孩子主角把狐狸驯服后,自己也被狐狸驯服了。就这样那只普普通通的狐狸成了主角重要的朋友。小姐最喜欢那故事了”
“……嗯”
悲伤在真琴心中缓缓溢出,令她一阵难受。
“记得随着和狐狸变得越发亲密,男孩子注意到自己舍弃了最心爱的玫瑰花,之后他和狐狸分别,回到了旅途当中。……结果到最后,男孩子都没能与玫瑰花再会?”
“嗯嗯。没能再见。……所以,我总是在临近结尾的时候,就让外婆停下来”
“是啊。念过一次之后你就害怕到不得了,没再听第二遍了。不过现在想来,那也是个好结局不是吗?”
马克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
“之后,小姐在那个庚申之夜听外婆说管子里有只狐仙,朦胧间打开了盖子……”
“不是的!”
真琴大喊道。
“那是骗人的!”
“没必要这么生气地否认吧。反正你全都明白”
马克开玩笑道。
“我们已经得到了好处,仅有小麦的颜色那份好处”
马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说马克,不要再说了……”
真琴像似快要哭出来了。马克见状,疲惫似地说道:
“什么,只是开玩笑而已。我去睡了。已经没事就别喊我出来了”
随后,药丸盒里就安静了下来。
最终话·犬神三
步和典子把所有台换遍了都没看到有趣的节目,于是就将电视关掉。此时也正好到了睡觉时间,两人开始准备就寝。
步在洗手间刷完牙后回到房间时,典子已经不见外地在毛毯上铺上被褥躺下来了。
步小心地避开典子走到床上去。
“可以关灯了吧?”
典子点了点头,步拉了下电灯垂下来的绳子。
熄灯后步躺到床上,不知何时醒来的野分抽着鼻子在步的耳边嗅来嗅去,很吵。
“野分。”
步轻轻嘀咕了一声,像对猫一样抓住野分的后颈,将它提到叠在床边的毛巾上。虽然野分很少使用,但那里姑且也是它的床。
步回想起来,自己跟野分也已经相处很久了。现在野分确实如宠物般老实,但在步身体里的时候,可把步折腾得够呛。如果当初一直还是那样子的话,步大概无法过上像现在这种平和的日子吧。
步在黑暗中闭上眼,门外传来响声,或许爸爸还没睡吧。
随后步想起刚才和典子聊的往事。现在想来,她就是在拜访外婆家时,第一次见到野分。
醒来后,外婆已经准备好早饭了,有烧秋刀鱼和咸菜,还有味噌汤。
典子称赞咸菜很好吃,但步却挑剔说哪的咸菜味道都差不多。
“又是阿步吗?”
典子皱起眉头问道,步却满不在乎。
“直到把犬神赶走为止。所有的事情都由我负责。因为那个胆小鬼肯定什么都做不来。”
她语气强硬地说道,同席的外婆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步,把这也吃了吧。”
吃完早饭后,步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外婆拿出了一块炭烧。
“我不要吃。是在家里吃过的那东西吧?一点用都没有。”
步皱起眉头。
“不吃吗?”
“又不起效,我才不吃。只有那个懦弱的步才会吃这种臭臭的东西。”
“这样啊……我说,小步……不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吗?就这样回去的话你……”
“什么啊。别碍着我收拾东西好吗?”
“别这么说话。”
在旁边换衣服的典子劝解道,但步只是瞥了典子一眼,就唰地站了起来。
“典子走吧。”
“等,等一下啊。”
步没等正要穿上衣的典子,抛下外婆就走向玄关。
步穿好鞋子后,典子总算小跑着追上来了。
“小步等一下。你就这么回去的话,事情或许会变得严重起来的啊。”
外婆在家里大喊道,但步没理会她,径直走出了家门。
“你还真是性急呢。平时的步应该会更温柔地对婆婆的,婆婆那样子太可怜了。”
跟在后面的典子责备道,步一言不发地继续走着。
“刚才婆婆说事情会变得严重,你还是听她老人家的话比较好吧?”
步的态度让典子有点愕然,但她还是继续劝说,这下步总算回过头了。
“反正也只是威胁吧。典子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我的做法的话,别跟来不就好了。”
步说罢,又继续走了起来。
“都到这时候你还说些什么啊。”
典子叹了口气,追了上去,不过她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步察觉到典子没跟上后转过身,只见典子表情痛苦地按住肚子。
“不舒服?”
“嗯。最近肚子老疼,今天明明好好休息过……”
典子皱着眉头如此说道,步配合身体不舒服的典子放慢了脚步,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就出事了。
那时两人正朝公交车站走去,脚下是砂石路。左手边是一大片还没注水的农田,右手边是一排农家房子。她们正好从一家用篱笆围起来的老旧农房。
那农家门口传出一阵狗吠声。
一条茶色大狗露出獠牙朝两人扑来。它跳到空中时就被铁链扯回去了,但那条狗还是没死心,马上又站起来发出吼叫声,它四脚刨地,把连在狗圈上的铁链扯得绷紧,长着尖锐牙齿的嘴大张。
出其不意之下,步被吓得呆若木鸡。在明白铁链没长到能让狗跑到路上后,她才将视线从那只猛兽身上移开,看向身后的典子。
典子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没事吧?”
步跑过去一看,只见典子发青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虽然很轻,但还是能听到她发出呻吟声了。
门后的狗仍在朝不知所措的步乱吠,步狠狠地瞪了那条狗一眼,捡起身旁的小石块丢过去。
不过石头被狗躲开,击中了里面玄关的玻璃门,发出哐锵一声脆响。
在步正要捡起另一块石头时,发现地上沾着血迹,看来那是顺着典子裙子下的双腿留下来的。
步看到血后顿时茫然自失,这时有人冲她招呼了一声。
一看,原来是外婆追来了,现在来得正是时候。
焦急的步舌头打结,无法好好说明,但外婆看了典子一眼就了解状况了。
“这不是受伤。”
外婆安慰似地对惊慌失措的步如此说道,然后伸手把典子拉了起来。
典子大腿内侧留下了一条血痕,白色的袜子染得鲜红。
“血!”
“说了没事的……”
典子察觉到自己不舒服的真正原因后,声音虚弱地说道。
她们回到刚离开的外婆家。外婆让典子换下内裤躺到被褥上,问出典子家的电话后,分别联络两家说了下情况,最后决定让两人再在家里留宿一夜。
步一动不动地坐在枕边守候着典子,典子忍不住恳求说“别老盯着看”。于是步只好到客厅看电视,但心还是冷静不下来。她缠着外婆询问,但即使外婆解释了典子的情况,她也还是一头雾水。
到了夜里,典子先睡着了,但步还是无法入眠。她一闭上眼,白天看到的鲜血的红色就会在脑海中浮现,每次都会让她无比焦躁。
步没惊醒睡在旁边的典子,悄悄地爬起来走出了房间。
这是个月明之夜。步在路上捡了跟木棍。
那家的房子窗户一片漆黑,看来里面的人都已经就寝了。狗也正在小屋里睡觉。步回想着白天看到的那条铁链的长度,蹲到狗够不着的地方,用木棍敲打着地面。
敲了没多久狗就醒了,朝步扑了过去。步等狗扑到跟前,双手握住木棍迎面朝狗挥下。
木棍正中狗的正面,大狗发出一声悲鸣,后退了。但步一挑衅,狗友马上冲上来。
步一边小心注意不踏过铁链的安全线,一边狠揍大狗。头部被击中数次后,不管步怎么挑衅,那条狗都龟缩不出了。它在院子里绕着圈来回踱步,发出低吼声以示威吓,但它的声音已经没了白天时的气势。大概是迎面痛击奏效了吧,狗的脚步有点踉跄。
步终于敢踏过安全线痛殴大狗。但木棍很难击中躲闪撤退的大狗。
狗终于被逼退到小屋前,有如困兽般露出獠牙朝步扑去。步打了个寒战,但瞬间抡起的棍头正好横扫中狗头。偶然的一击似乎正中要害,狗蹲了下来,缩起尾巴。
狗完全丧失了战意,用一只爪子按住脑袋。一次,两次,正当步毫不留情地痛打着发出悲鸣的狗时,房子窗户亮了起来。
步见状马上离开,躲在黑暗之中。不久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走出玄关来到外面,对蹲在地面的狗喊了一声。步好像怕对方听到自己兴奋的心跳声,悄悄用手按住胸口。
大狗出乎意料的结实,被那样痛打都好像没死。步等着那家的人进屋,心里有点后悔没在外婆家把菜刀拿来。但现在发出声音的话,肯定会暴露。
不久后男人打着哈欠,走进玄关。看到房子里的灯熄掉后,步从暗处走出来,回到祖母家。
她在白天看到外婆房子背后的储存室放着一把柴刀。那刀果然还在原地,步拿起柴刀回到那家人那里。
狗躺在小屋里没有出来。凭狗那敏锐的感觉,不可能没注意到步来了。大概是刚才的恐惧还在吧。
步思索起如何才能一击毙命,但什么方法都想不到。最后还是从正面缓缓靠近过去。狗盯着步,发出低吼。但它的尾巴完全夹在两腿之间,一看就知道没有战意。
步走到伸手就能碰到狗的位置,把手放到铁链上。小屋的屋顶太碍事了,无法直接挥下柴刀。步打算扯着铁链把狗拖出来,再给它迎头一击。狗已经吓破胆了,应该能勉强做到。
在步正要用力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步!”
步回过头,只见外婆站在院子门口。
狗没有放过步吃惊的缝隙。
它大吼着朝步扑来。错失先机的步竭尽全力地躲闪,挥舞着柴刀跑到铁链的范围外,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
差点就被狗咬到了,步安心地舒了口气。外婆扭着步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疼!”
外婆没理会步的大喊,夺下柴刀。
“野分!你在做什么!”
外婆瞪着步喊了一声,步顿时吓了一跳停下了挣扎。外婆抓着她的后颈,拖着她走,由于平日干活锻炼,外婆的臂力比看起来的大。
旁边有个面向着道路的水龙头,大概是用来洗农具的吧。水龙头下面放着的盆子里装满了水。外婆抓住步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到水里面。
“你在干嘛。”
步刚开口水就从嘴里灌进去了。
窒息的步挣扎起来,但外婆死死按住她的头。外婆甚至还拧开水龙头,水从脑袋上淋下来,步每次想呼吸时都会喝进发臭的水。
“快从这孩子身体里出来!”
头上响起喊声,步想说你在说什么,但却说不了话。
水进了气管,步在水中咳嗽起来,肺里已经没有空气了。窒息到达了极限,步在以为要死时,看到自己从口中吐出了一件白色的物体。
之后她好像失去意识了,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外婆从水中拉了上来躺在地上。外婆正在向别人道歉。
看来是那家人听到声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