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用太担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丫鬟们安慰他。
他就坐在床边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以防止吵到白雪。
他的身体那样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瘦骨嶙峋,任谁看的都要不忍,给他披上衣服劝他离开。
肖张:“我往哪儿走?我娘子在这儿呢,我哪儿都不走。”
太医给他诊脉,“公子的身体还太虚弱了,得回床上将养着在吃一些药。”
肖张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公子哥,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也很少让谁为难。但这一次他坚定的靠在床榻边,寸步不离:“你把药拿过来。”
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在床单下面放了一层软被子。
白雪身上被擦拭过,身下的脏东西也被收拾掉了,单子一撤,干净了不少。
夫妻两个就这么并不舒服的待在一个屋檐下,好久好久。
一直到傍晚,白雪才从昏睡中醒来,闻到一股香味。
肖张捧着碗,蹲在床边吃东西。
白雪一张嘴,嗓子有些沙哑:“那边有桌子。”
肖张睁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直接滑落豆粒儿,大的眼泪摔进了碗里,砸湿了碗里的素面条。
白雪看着他笑了笑:“什么时候醒的?”
“隐隐约约听到了你的叫喊声,就醒了。”肖张咬断了面条,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快速吞咽下去。
他迷失在了一片荒漠里,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直到一个声音像是天梯一样垂了下来,将他拽了出来。
白雪一动就很疼,但她还是坚持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肖张消瘦的脸颊:“好不容易醒了,怎么不吃些好的?素面条没营养,你得喝些小米粥,养一养胃。”
肖张:“娘子还没醒,我不能吃好的,我又怕自己饿晕了,守不到你醒过来。”
白雪:“你吃一些好的东西,难道会埋怨你不成?”
肖张:“你不会埋怨我,但我必然是要埋怨自己的,哪有夫妻同甘共苦,丈夫吃不得苦的。”
白雪一笑:“生孩子这样的苦,你恐怕不能与我一起承担;同样的你在外打拼几经社死,我也没同你一起承担。去叫厨房做一些好的东西,犯不着在外边受人为难,回到家里还为难自个,我也饿了,同你一起吃。”
肖张把面条碗放下,起得有些急,脑袋晕,扶着床框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去叫人做东西。
厨房早就备下了吃食,小米粥煮鸡蛋,所有孕妇醒来的第一顿都是这样,一点盐都没有。
白雪有些无奈,她觉得这么吃没营养,但就连太医都坚持这么吃。她没法子,只能有气无力的吃了两口,最后喝了大半碗参汤,也的确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肖张放着鸡鸭鱼肉不吃,仍旧捧着那一碗素面条,将同甘共苦持续下去。
白雪吃完了东西才想起来,费了老大劲儿,生了个孩子,如今连个影都没看见呢。她一拍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果真是傻了,从睁开眼睛开始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我生下的那肉呢。”
当娘的生完孩子,迄今为止一面还没见过,差点就忘了她。
白雪再问:“男孩还是女孩?”
肖张面色一僵,稳婆好像说的是男是女,但他当时脑袋发懵,什么声都没听见,记忆也有些模糊。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肖张灰溜溜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顾二抱着孩子进来了。
自打女孩落在顾二的手里,除了乳娘喂奶,他掐着就没松开过,用他的话来讲:“摊上你们这么不靠谱的父母,我这个当叔叔的肯定要负责一些。”
孩子被裹在襁褓里,瘦小枯干,没足月的孩子就跟个猫似的。在古代这么大的孩子容易夭折,一般人家会出去讨吉利话。顾二特地找了一堆人,每个人都说长命百岁,为此画出去了上百两银子,他这个小气鬼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怎么长得跟个猴子似的?”白雪第一反应是嫌弃。
肖张道:“是很漂亮的小猴子。”
顾二扫了二人一眼:“这孩子听了不好的话会哭。”
肖张不信邪,把孩子接了过来:“你是不是漂亮的小猴子?”
本来闭着眼睛的婴孩正睡着,闻言突然嘴巴一咧,闭眼攥拳,嚎啕大哭:“啊——”
尖锐的声音刺破人的耳膜,肖张顿时一慌,把孩子往白雪的怀里塞。
小孩子像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不住的往白雪的胸前蹭。
顾二立即便退了出去叫乳娘进来帮忙哄。
白雪叹了口气:“你娘没奶,你找我没用。”
她这一路上颠沛流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整个人瘦的厉害,一点奶都没有,亏的有乳娘在。
肖张心疼母女二人,搂着爱人道:“往后咱们再不遭这样的罪。”
白雪挑眉问:“我生的是个女儿,我不遭罪,你想叫谁遭罪?”
肖张诚恳的说:“香火不能断,但没说非得我来延续,我哥正值壮年,添几个侄子应该不成问题。”
白雪怔怔地看着他:“你想好了?”
肖张指天发誓:“我想好了。”
咱们再不遭这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