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张来这么一趟,大家就都知道,白雪的婚事还作数,只是因为男方要守孝三年。
像农村里压根没有什么守孝的说法,比如李三虎,父亲死了几个月就成了亲,没谁去指摘。
但镇子上不行,村长算是见多识广的,给村里人科普:“朝廷里当官儿的,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忧。一般来回一折腾,那就是三年。不当官儿的呢,就叫做守孝,都是读书人的说法,这小子不一般呀。”
宋婆子在肖张离开时瞧见对方的模样后彻底心塞,再听多数人称赞,连丈夫都说出了不一般的话,就忍不住唱反调:“就算是大户人家那也是去当奴才的,入的是奴籍,有什么好讲究的?”
村长直摇头:“头发长见识短。奴籍也分活契死契,活契是可以消除的,好些人在大户人家做工,领着钱,子女是良民还削尖脑袋往告门大户里塞呢。毕竟到晚年一消契约,那就是颐养天年的自由身,得了主子诸多赏赐,日子过得好着呢。”
“……”宋婆子不甘心的闭嘴。
周铁柱的内心更加苦涩,吃饭也吃不下几口,要撂了筷子就要去干农活。
宋婆子赶紧叫人叫住:“你明儿个领二娘去镇子上买两套新衣裳。”
周铁柱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涌起了一股气儿,顶嘴道:“我不想娶她。”
宋婆子当时就炸了:“你嘴里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婚事都定下来了,两家人连饭都吃过了。”
“吃饭和定下婚事谁都没告诉我,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周铁柱一时也急。
哥哥嫂子劝着,叫他别和娘顶嘴,他憋着一口气儿低着头。
宋婆子指着他鼻子骂:“我就知道你还惦记那个克父的,你知不知道她不吉利。你想害了我和你爹是不是?她一个农女商贩,你惦记她做什么?徐二娘哪儿不比她好?”
“哪里比她好?”周铁柱反问。
宋婆子一时被问住,若论容貌,还是白雪更出色一些,且白雪有谋生手段,一看就是顶得起家业的。可就是因为白雪太能干,当婆婆的拿捏不住儿媳妇,她就不喜欢。她敲着桌子:“那小娘的二哥是当官的。官商云泥之别,你心里没点数吗?”
村长道:“别敲桌子,还要吃饭呢。”
周铁柱的婚事不是一个人能定下来的,村长也是几番衡量过后更加偏向徐二娘。这家里有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要不是徐大哥不争不抢,这杨柳村说不定还要改姓徐呢。
周家大媳妇也说:“那白雪是有未婚夫的,你瞧多有手段,笼络了多少人,就是个四处花枝招展的蝴蝶,娶回家也不放心呀。”
周铁柱没法反抗一大家子,留下了一句:“我上地干活了。”然后闷不吭声的一头扎进了还有些黑的清晨,拎着农具去干活。
一轮明月穿行在苍茫云海之间,若隐若现,另一侧逐渐要升起的太阳还暗淡,照得土路不太真切,隐隐瞧见前方有个影子。
走得近了才瞧见彼此。
同样吃不下睡不着,早早选择来干活儿的还有徐长生,周铁柱撞见他两两相对无言。
俩人都瞧见昨天白雪送肖张离开,两人站在一起犹如璧人,谁瞧见了不说一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们两个硬生生地被挤出了局,插都插不进去。
徐长生苦笑一声:“我也认命,我年纪大,还有耳疾,本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你可是真冤。要不是你娘死命拦着,说不定真能娶回家。”
周铁柱握紧了拳头,没吭声。
徐长生又感叹道:“不过你娶二娘的话也不亏,毕竟他二哥是当官儿的。”
周铁柱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又不娶她二哥。”
两两相对无言,于是各自去地里干活儿。
反正肖张来这一趟,伤了不少人的心,暗恋白雪的不在少数,好些青少年黯然伤神,化悲愤为动力,在泥地里刨坑。
同样的像徐二娘那种见色起意的少女也不在少数,就连肖张的嗓音都美化成了松树间沙沙作响的风声,高远而舒缓悠长。
可见这姑娘喜欢起人来,总是加上一层又一层的过滤器。
白雪送走肖张,自个儿在家多留了一天照顾陈三娘,听到不少左邻右舍的夸赞,都说眼光好,将来嫁好丈夫。
长得帅,在大户人家当差赚的钱多,的确是个好夫婿人选。
她自个心里想,就算那是个好丈夫,也是旁人的。
去年定的亲事,再有两年拖延的时间便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