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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醒了回去以后，109一夜没睡，房间外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死寂。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无论能不能捋清楚，都把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中都捋了一遍，第二天直接冲到了雅各出没的房间。
很快，没几分钟仿生人就走了出来，嫌恶地扔掉手中的小东西，向外走的路上顺便用脚踢开它，那是个不伦不类的小物件，半边包裹着金属另一半又像是白骨。打开门的那只手上的指节处还沾着未擦净的新鲜血迹，109边走边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看在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份上，我不会直接告发你。所以自己识趣点，别再让我看到你。你在我这，已经失去了任何价值，垃圾玩意儿。”
回去的路上109回想着刚刚那简单的对白叹了一口气，自前天以来，除了煎熬以外，他总是会感到失望。
「“吉光没死，对吧？”
“死了，遗体埋进雪里都不知道多久了。”雅各单手在终端上打着加密的字符，另一只手朝109的方向半举着，虽然仿生人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图，明白了也不会去做，但雅各总觉得至少，他们也该是能牵手的关系了。“你就别再想着他了。”
109确实是看不懂，他拍开对方杵在面前的手，“你有什么证据？”
雅各只好再次抬起那只被拍歪的手臂，重新播放了影片，并且是一个拥有着各种视角的版本。事实胜于雄辩，他不用再开口说什么。
109:“…这是你合成的吧？”
雅各把眼从终端移开看向对面的人，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那也太低级了，我从不做把你的脸拼接进gaypornography里这件事，别怀疑我。”
“你他妈找死！”」
看来，我们谁也不应该去惹一个没休息好的109。
…
回忆到这就结束了，人混乱荒唐到足够的程度以后无法去感受自己的悲伤，109现在就是如此。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爆炸性的信息一股脑地塞入他的脑子里。109觉得，虽然这种想法过于达观，除去两个人的关系，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吉光真的不应该就这样年纪轻轻的死去。
109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就算对方像自己前天晚上看到的那样活着，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要他去报复什么，他也根本提不起劲。不管最初有多崩溃与心痛，现在却提不起来丝毫那方面的兴趣，实际上，他本身就从来没有过那种念头。除了理想与对泰瑞尔的仇恨，没有任何东西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着。
希望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能活着，这是因为我的脑子有问题吗？还是听到死讯的感受太糟糕，就选了一个能让我自己好受一点的结果，这是人体在自我规避风险？
109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真相还是模糊的，一切还未盖章定论…“阿！”
“小心。”
109瞬间后退了半步，抬起头来，看到了熟悉的脸后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没有声音？怎么什么也没听到，我未免也太松懈了。’
“发生了什么事？路也不看。”伊施波设微收下颚看向109的纯金眼眸问道。虽说头一次两个人相撞是他有意为之，但仿生人总是从同一个方向回来后就丢了谨慎，有些蹊跷。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109淡淡地答，泰瑞尔和云端城是死对头，他也不确定这位布朗是不是也如此，所以不准备说关于雅各的事。别搞错了，他不是想遵守和垃圾的诺言，反而现在就想立刻变卦，利用泰瑞尔送对方上西天。但在此之前，他想看看，忒修斯究竟能如何反过来给泰瑞尔一刀。
‘不划个深口子，我这口气就白忍了。’
109想完以后收起了告状的心思，错身从伊施波设身边走过，“今天不是开始吗？走吧。”
………
两人到达目的地后，109环视着这间的屋子，虽然布局都大差不差，但仿生人发现这里并不是昨天两人见面的那一间，此处更加敞亮宽大。“这里是？”
“我征用的。”伊施波设随口答着，没有什么更多的信息供仿生人去参考。
109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说起了别的。“我之前就有疑问了，为什么这层这么空。”
伊施波设：“这里的人很会趋炎附势，从以前开始就是。”
109:“什么意思？”
伊施波设：“意思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后他们决定放弃你，你不是一个必选答案。你的价值，也不被看好。”
“我是不是该为此高兴？”
“这确实是一个好事，要是人多了，那我该头疼了。”伊施波设在交谈的过程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调试设备的动作娴熟，随着他手指的最后几下轻触，整间工作室也随之被唤醒，恢复了搁置已久的正常工作。
109站到了伊施波设对面，看着面前这幅比昨天刚到自己手中更大的地图，这不仅是一个区，而是囊括了整栋建筑。面前的立体投影，每一层虽依旧呈俯视单切面，
', ' ')('但它是被外旋着展示出来，一格一格的楼层向上垒起，各种通道有着鲜明红色的路线标示，攀沿向上。其次蓝色标注着值得注意的重要地点，干部的办公室，或者重要资源存放处。
109抬手上下滑动着，在快速记忆下来。当然不可能是全部，五百层的建筑，即有很多空白缺失之处，也不是每一个区域他们都需要去了解。
“你应该知道了，我们此处的所在层是C－86。其他需要注意的是，大厦分A、C、E、F、I五个大区，从下至上，I则是伊莱主要的活动区域，而他的办公室处于最顶层。”
109点了点头，边听边想，‘虚荣的家伙，站那么高，世纪大断电的时代岂不是直接要了命。’
伊施波设：“而我目前也住在I区。”
109:“最好住低点。”
伊施波设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决定的。”
109也只是随便提一嘴，他耸了耸肩，“你的计划与要求？都把本家地图拿出来了，你想我做什么以此回报。”
伊施波设听到109的这句话以后，坐回了椅子上，以轻松的姿态搭着胳膊。“其实，想要达到我的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是龙的巢穴，而我们才是外来者。伊莱，他拥有的专属护卫队数量就高达三十支，一半是人类，而另一半，是与你同等级的高阶仿生人，不但你无法控制他们，也令人难以辨别，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人，还是仿生人。更糟糕的是，公司里并没有任何成气候的其他势力。就连董事会，即便看上去他们与伊莱僵持不下，可以互相制衡，那也是在公司发展的决策上。而在针对伊莱本人身上，那些鬼东西也做不成什么实事。”
109:“嗯，我很清楚我面对的是什么高山。那么唯一的例外是？”
伊施波设：“唯一的例外是一个人，在他身上出现了令我感到十分困惑的谜题。其实这个人活了很久了，久到骨子里都朽了。但，当我再见到他以后，他竟然去冲着伊莱这种小辈摇尾巴了。”
109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他想了又想，突然想到雅各说过的那个，杀了吉光，又把自己带回来的人。他收起情绪，声音不免有些冷飕飕的，“伊莱现在的副手吗……叫什么名字。”
伊施波设：“莫尔，原来的他除了姓布朗，也快成了半个布朗了，每次新年甚至都能登堂入室来我们私人家宴的那种夸张程度。以前他是个被老布朗信赖，且评价极高的二把手。这反常的现象，背后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我明白了。”109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拉忠犬入伙的准备工作，看来要做很久了。要是私情原因就糟了……”
“你累了吗？”伊施波设并没有继续把工作聊下去，话题突然就转到了仿生人自己的身上。
109:“嗯？还好。我觉得首先要做的，是这个重要电梯的编程码暗改…”
“今天，先结束吧。”伊施波设抬手干脆的关掉了面前的投影，黄色暖光从109的手下直接消失，仿生人疑惑地愣在了原地。
“你可以直接回宿舍去，我跟他们说过了。”伊施波设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褐色的发也跟着微晃，它们过于柔软顺遂，大片滑落到白皙的脸颊旁侧，109才察觉到他今天没有束发。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以后，109心中充满了省略号，那个布朗竟直接就那么离开了。
‘啥……不满我的状态？’
仿生人忍了忍嘴边的脏话，也向外走推开了门，看着没有半个窗户的、全封闭的罐头式走廊摇了摇头轻声说：“这可不是儿戏阿。”
………
“辛苦了。”
在四周研究人员的面面相觑下，伊施波设笑着说完后冲109点了点头，两人一先一后离开了这里。
“不是，这都第几次了…这位伊施波设·布朗有谁见过？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工作那么多年了我连Boss都没见过，只见命令不见人影阿。”
“确实是有几十年没听过别的布朗了，三十年？那大家怎么都看着他这么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正常流程都不走就直接要人，离谱。”
“之前试探的时候聊到这里的工作，他了解的比我还深，不是个装样的空桶。你看他的发色，还特意留长，行事高调还肆无忌惮的，谁敢拦阿。你敢拦吗？”
“真的不是染的吗？”
“怎么可能，在泰瑞尔染松褐色不要命了么………”
此时的走廊处，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以后109向后回头看了看再熟练地举起双手向前伸，伊施波设便帮他打开。
109:“你确定这样真的没事么？”
伊施波设：“只是每日半天，又不是一整天，不会有人去特意确认。因为没人会冒险上报拿不准的事，所以无论怎么做，都一样。还是自在些吧。”
“挺行阿你。”109拍了下对方的肩，“走吧，我们。”
', ' ')('没错，自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仿生人因通宵被叫停回去以后，他后来都老老实实睡够了八个小时。接下来的后几天，两人再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进展十分顺利，109意外发现两个人合作起来很是效率，也未曾出现过特别强烈的分歧。甚至，效率有点过高了。
总之，他做的那些心理准备都没有用上，心情较为明朗，除了还装着吉光“海市蜃楼”事件以外，这位贵公子哥并没有给自己添堵。
这可能就是放低期望便会得到的意外之喜？还以为，因为伊施波设本人的舌灿莲花所以像是同样很会使唤人的类型，结果并不是。对方做的在他这个仿生人眼里也无可指摘，确实是一副在自家公司待过很久的样子，干练老道。‘也是，’109看着对方的头发，‘不真的去做事，又怎么才能活下来呢。’
由于仿生人的视线毫无避讳，伊施波设抬起头疑惑地望向109，漂亮的眉毛都在诉说着费解。“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告诉我。”
109摇了摇头，“时间到了，我该回研究室了。”
伊施波设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噢，回去吧。这种事，不用跟我打招呼。”他可能觉得这话有点冷硬了，又笑着继续说，“你是我仇人的囚犯，又不是我的。”
“……”
‘操。’109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撤掉敌人专用的坏家伙滤镜，‘这人是不是友善过头了，什么情况？’
“你……有什么紧迫的事情吗？最近就要搞完的那种，需要帮忙就说。”109尽量装作自然开口问。
“没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谢谢你的关心。”伊施波设虽然没有抬头看着109说，还在忙着捣鼓什么注射剂，但仿生人可以从中听出他的＇心情好？＇
‘啊？’109的表情变得有一点拧巴，‘这也能算是关心吗？’
虽然他也不想去恶意揣测别人，但他们两个人的立场里只有你死我活，完全无法共存，现在暂时的联盟都不过是别无选择。但是都已经达成目的了，应该没有必要再往自己身上继续浪费精力了阿。
109的脑袋上空浮起了云朵气泡，选项一：布朗家族带给他的礼仪，伊施波设对每个人都这样。
划掉，他对其他员工没有这么风度过头，那他妈早累死了。
选项二：放松我的警惕，赢取信任，留在最后使用。
嗯，及其可能是这个。
109放下了心里那点愧疚感，告诉自己不能放松警惕，重新武装好了自己。仿生人直径走向伊施波设，向他伸出了手，摆出握手的姿势，自信又坚定地说，“今后我会更认真的，合作愉快。”
‘别耍心眼儿了，臭小子。’这则是他心中在想的潜台词。
伊施波设从实验中抽身出来，扭脸意外地看了看109，又低头看了看对方的手，但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将手伸过去的意愿。
‘？‘109心中升出了更多的困惑，但因为自己的胳膊举了太久，只好露出了要挟式、道德绑架催促式的笑容。
伊施波设在109脸上看到的是笑容，而109在伊施波设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浅浅的纠结。因为仿生人很少看到对方有什么笑容以外的表情，按说他应该很会隐藏情绪才对，结果却让自己看到这份纠结。
‘怎么，现在握手还有其他含义吗？？’109也开始动摇了，他暗暗呼出了一口气，准备放弃，不想握就不握，自己这样也未免太幼稚了。
而这时，伊施波设的手却覆了上来，短暂的触过掌心后便离去了。伊施波设收回手以后便重新转向实验台，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道歉地开口，可能这实在是不需要犹豫那么久。“嗯…不好意思。”
而109没有听到，他此时的表情非常惊疑，“这是什么…不，你再重新握一次我的手。”
“你该回去了。”
“不是，你再试一次，我……”伊施波设把手放在了仿生人的视野盲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109只好从激动的情绪中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脸，他的话戛然而止。
伊施波设脸上颦起的眉，被冒犯但还未反应过来的、十分为难但不知道如何去拒绝的犹豫狠狠戳中了109的脑门，“我………你，我对不起！”
清醒后的仿生人说完后逃难般地火速退场了，他出门后懊恼地胡乱抓了一通头发，‘我操，我是疯了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只手，‘没准真的是中枢出了什么问题，不行，我得赶快回去让他们给我做个检查。’想完以后，109便大步离开了。
而此时留在房间内的伊施波设收回了脸上的情绪，也抬起手来看了看，这次他的反应平淡，只是握了握拳便放下了手，重新投入近工作中去。
………
‘真他妈邪……’
“嗬——”在心里嚷了一路的109已经走回了研究室门口，两个门卫正在给他重新带手铐，他不经意一瞥，却被钉在了原地，只能倒抽一口凉气。
‘
', ' ')('白天…………………………’
109心中的反应弧变得像他心里这串省略号一样长，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对方不断地越靠越近，他急忙去看守卫的脸，发现他们都毫无察觉，并且对这明显的脚步声无动于衷。
“这……？！”
109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对方，黑发、黑眼、黑风衣，大白天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走廊上清闲地逛么？？
吉光走地越近，109的身体便越僵硬，他根本想象不到对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理由。但他再看回两个守卫，那两个人还是毫无反应。
109又回去死盯着对方，在他真的要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抬起僵硬的手臂拉住了对方。而吉光就这么停了下来，虽然没有挣扎，但可以说是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109没有理会守卫让自己收回手的警告，他的血从凝固瞬间化为沸腾，这是可以握住的，可以亲手抓住的真实的手臂…！仿生人听到了自己古怪的，难以自持的声音，“喂，你说话呀。”
两个守卫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还没再说些什么，109又转回头来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看不见他吗？？？”
其中一个人不耐烦的开口，“莫名其妙……你别耍花招了，那有什么用？快把手收回来。”
109深呼吸了一次，又重新看向吉光，看向他那只是看向前方，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动摇的坚毅侧脸。109把额头靠在自己拉着对方手臂的那只手背上，“拜托了，跟我说句话吧。”
109再次抬起头，在眼前人良久的沉默与守卫急躁的催促下，仿生人手臂上的力气随着勇气慢慢消失殆尽。他松开了自己无力的手，而吉光的步子依旧毫无停歇，根本不会为了什么停留那般地迈着。109向前举着双手，冰凉的锁拷按照步骤一点点覆上他手腕的皮肤，圈禁他的整只手腕，再缓缓隐去彻底变透明，只有感受那份重量的囚徒能清楚的看到它。仿生人回过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心中的烈焰也随着皮肤上的冰冷凝固，最后熄灭死去。
无论多么热切的温度也会在这冰冷下荡然无存。
109咬着牙转回来，对两个一头雾水的人类说。
“立刻，给我做一个中枢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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