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早些睡吧,本侯还有事没处理完,去书房了。”
那低贱的东西就是地上的蝼蚁,他没踩死它已经是他仁慈。让他去求他?呵,除非他死。
柳氏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眼泪又流了出来。
“夫人,您快别哭了,仔细伤到眼睛。侯爷刚刚说了能保住三爷的,您放宽心便是。”
“我如何能放宽心?阿武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行,我明日得去求求爹爹。侯爷看不起寻厉,自是不愿帮我,但爹爹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阿武受苦的。”
“可万一老爷不愿帮三爷呢?”
柳氏脸上露出来一丝狠厉的神色,道:“不帮也得帮,说到底阿武做的这些事都是父亲的主意。”
护京司
此刻虽已入夜,狱中却是灯火通明。
“寻厉,你最好赶紧把小爷我给放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空荡荡的牢狱中,传出来一名男子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坐在椅子上容颜俊朗的男子神色未变,盯着面前神色猥琐的男子。
下一瞬,那男子就叫不出来了:“啊……寻狗!你敢这般对小爷,你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啊……等小爷我出去,定要弄死你……啊……”
接着便又是一阵凌乱的声音。
片刻后,刚刚还中气十足的人此刻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
“是你自己主动说,还是本官来说?”寻厉冷声道。虽他容貌出色,但此刻一半的容颜隐藏在光影之下,一半被烛火照得通红,就像是从地狱中来的一般。
“你……你凭什么抓……抓我,你们有……有证据吗?”柳三郎的气势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嚣张。
寻厉头微微一侧,看向了站在身侧的下属。
邹子川会意,拿出来一张纸放在了柳三郎眼前。
身上异常疼痛,柳三郎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在看清楚纸上的内容时,顿时清醒了许多。
竟然是他占人田地时的一张地契!
这些东西早就被他销毁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寻厉的手中。
“这是哪里来的?”柳三郎大惊失色。
“这就要问问柳大人了。”邹子川收好了地契。
柳三郎看看邹子川,又看看寻厉,喃喃道:“难道是张御史?不……不可能……他是在栽赃我!他一定是在栽赃我!他与我家有仇!”
审讯还在继续,柳三郎却在最初的失态后,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半个时辰后,寻厉从狱中走了出来。
今日是十五,月朗星稀,寻厉一身黑色的衣裳,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虽已是暮春时节,却浑身散发出来一股子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昨日咱们收到的信竟然全是真的?”邹子川道。
张御史与柳大学士有私仇,昨日一审便把柳家的事情全数倒了出来。只是那是只老狐狸,始终不肯交出来证据,也死咬住此事与盛陵侯府无关。他道之所以去平南府查证是因为有人举报,而他之所以没上报,就是因为没找着证据。
柳三郎道行浅,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一审便露出来破绽。
“有待查证。”寻厉道,“本官要去趟平南府,你接着审柳三郎,仔细些,应该能从他口中问出来些什么。”
证据是真,内容未必,一切还要查后才知。
只是不知那送信之人究竟是谁,竟能拿到这样的证据,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大人。”
第8章赴宴一支钗子。
第二日一早,孙嬷嬷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盛露嫣:“听在前院洒扫的李婆子说柳大学士来的时候愁容满面,走的时候脸色很是放松。姑娘,是不是侯爷上回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护京司会不会查不到什么了?难道这件事情要被他们躲过去了不成……”
盛露嫣拿着剪刀剪了一下窗边的花树,面色平静。
“嬷嬷放心吧,躲不过去的。”
护京司是什么地方,那是个你没错也能给你找出来几点错的部门。宣平侯府和简翼侯府都被收拾了,他柳大学士府还能例外不成?这事儿若是他们盛陵侯府所为,兴许皇上还不敢轻易动,可柳大学士府就不一定了。
李相都动得,他动不得?多大脸。
再者,她给张御史的证据中留了一手,人证还在她手中握着。不过,此时应该已经在护京司的掌控之中了。她爹能消了张御史手中的证据,却消不了她当初留下来的那些。
相比较她爹,她更相信护京司的能力。或者说,更相信新帝收拾世家的决心。她都给寻厉递了枝了,她就不信他能忍着不除掉。
咔嚓一声,盛露嫣把最后一根突出的树枝剪掉了。
瞧着面前的花树被剪得圆润的模样,盛露嫣满意地把剪刀交给了孙嬷嬷。
“走,去正院。”
孙嬷嬷有些诧异:“啊?还要去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柳老夫人还有心思回老家?柳三郎再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吧。”
盛露嫣笑了:“自然要去的。咱们一直在内宅之中,如何得知柳家的事情?咱们不光要去,还得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孙嬷嬷恍然大悟:“是老奴想岔了,还是姑娘聪慧。”
“嬷嬷留下来把那些空箱子摆在屋内,做出要走的样子。”
“是,姑娘。”
不一会儿,盛露嫣到了正院。
寒暄了几句后,盛露嫣便道:“母亲,女儿的箱笼已经收拾好了。不知何时启程?”
柳氏虽昨晚得到了丈夫肯定的答复,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毕竟入了狱中。被护京司一审,出来时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正想着回娘家求一求自家父亲。听到盛露嫣的问题,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先准备着,你外祖家有些事要忙,过些时日再去。”
“好的,母亲。”
接下来一些时日,柳氏日日都会出府,神情间看出来愁绪。不过,于盛露嫣而言,生活却是风平浪静的。
张御史和柳三郎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但也都没被放出来。护京司的嘴很严,一点消息都没外传,只听说这两人似乎被打得不轻。盛露嫣想,护京司定是去平南府调查此事了,一来一回,再加上查探的时间,怕是最快也得半月了吧。若是那些痕迹被她爹动过手脚,怕是要再迟一些,她且等着便是了。
有件事说起来倒也讽刺。她爹之前口口声声说关心她的身体,要送她去平南府治病。可如今柳家一出事,她爹立马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再提及。
等待的日子是最煎熬的,不过,整个盛陵侯府也就只有柳氏是真的煎熬,旁人尚好。明日便是承恩侯府宴请的日子,柳氏纵然心里烦闷,但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还是要考虑的。
看着面前的两套衣裳,盛晨曦不高兴了:“娘,您怎么也给盛露嫣准备了?不是说好了不让她去的吗?”
柳氏自然也不想让盛露嫣去,但是没办法:“若她离开了京城,自然不让她去。可承恩侯夫人专门给她下了一张帖子,她必须得去。”
盛晨曦道:“母亲说她病了就是了。”
她倒是也想这般,可不行。
柳氏否定了女儿的提议:“不可,你父亲今早特意交代了让她去。”
盛晨曦嘴巴撅得老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柳氏安慰道:“她去了比不去好。从前便也罢了,她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承恩侯府还会要她吗?”
盛晨曦眼前一亮。
“既然两府要联姻,她不行,不就是你了么。你到时候就站在她的旁边,孰优孰劣,承恩侯府的人自然是明白的。”
盛晨曦抱着柳氏的胳膊撒娇:“娘,您果然最厉害了。”
当晚盛露嫣收到了柳氏送过来的衣裳。除此之外,还有她那未婚夫,也就是承恩侯府世子谢赟送过来的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支金镶玉材质的步摇,簪头是一只金子做的蝴蝶正在一朵粉色的花上吸食花蜜。下面用金线缀着几颗粉色的玛瑙。
虽价格不如柳氏送的那套昂贵,但却能看出来送东西之人的用心。
拿着步摇看了许久,盛露嫣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匣子里。
第二日一早,孙嬷嬷早早来到了盛露嫣房中。
“姑娘,既然世子回来了,那咱们今日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春桃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她看了看孙嬷嬷,又看了看盛露嫣,有些犹豫地问:“姑娘,那咱们今日……”
盛露嫣刚刚睡醒,此刻有些没精神,道:“继续。”
春桃看了看孙嬷嬷,道:“哦,好。”说着,继续往盛露嫣脸上涂白色的粉。
孙嬷嬷有些不解:“姑娘,咱们今日怎么还化这样的妆?今日可是承恩侯老夫人的寿宴,咱们是要去他们府上做客的。他们本就对您不太满意,若是瞧着您憔悴的模样,万一……万一……真的退婚了怎么办?”
“退便退吧。”
“姑娘,您这是何意?您不是不知道,二姑娘一直想嫁到承恩侯府。前些日子那女人让您去平南府不就是因为这个吗?若是承恩侯府真的退了跟您的亲事,让世子娶了二姑娘可怎么办?”
盛露嫣眼神微动,看着面前铜镜里的孙嬷嬷道:“嬷嬷,保命要紧。”
这一句话,瞬间让孙嬷嬷闭了嘴。是啊,保命要紧。夫人已经被人害死了,他们家姑娘一定要长命百岁。
“可……”把这么好的夫婿让给二姑娘,孙嬷嬷还是有些不甘心。
盛露嫣笑了:“嬷嬷,我心里自有打算。又不是真的有病,不必担心此事。”
“嗯。”孙嬷嬷无奈应了一声。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失去一个好夫婿固然可惜,但姑娘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能在妆容上下功夫,但她势必要在发型上让姑娘压别人一筹。
她今日梳的是百合髻,先把盛露嫣长长的头发分成几股,然后前后分梳,并在头顶叠在一起。
盛露嫣见孙嬷嬷认真地给她梳着复杂的发式,笑了笑,没说什么。
梳好发髻,便要戴上钗子了。发式复杂,钗子就简单些好了。盛露嫣看中了平日里戴的玉钗。可没等她有动作,就被孙嬷嬷制止了。
“老奴瞧着世子昨日送来的那个步摇就挺好看的,不如姑娘用那个吧。”
盛露嫣没回答。
“好姑娘,您就戴那个吧。您与世子许久未见了,这又是世子亲手做的,总不好拂了世子的心意。况且,世子可是帮过咱们不少忙……”
盛露嫣想到了昨日信中字里行间的感情,想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有些事情既然注定了不会有结局,倒不如早些断干净好。
“换一支吧。”
孙嬷嬷见自家姑娘态度坚决,便没再提,不过她也没用盛露嫣挑中的那一支,而是换了一支金镶玉的簪子。
盛露嫣本就长得好看,稍微收拾一下便是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