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好后,盛露嫣打开一个瓷瓶,从里面拿出来一颗药吃了。这药吃了能让人看起来很虚弱。平日里她是不吃的,只稍微化一下妆。今日要去外面,见的人多,怕要被看出来端倪。
去正院时,盛晨曦看着身着鲜亮衣裳华服,盘着好看发髻的盛露嫣,嫉妒得不行。
等到了时辰,盛陵侯府一家人乘马车去承恩侯府。
盛晨曦这回没跟柳氏坐在一辆马车上,她特意与盛露嫣坐了同一辆马车。而她之所以如此,便是有话要跟盛露嫣讲。
“盛露嫣,就你这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嫁到承恩侯府的人只能是我!你今日若是敢与赟哥哥私下见面,我定要让你好看……”
就这么一件事,盛晨曦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盛露嫣今日本就是打算要跟谢赟做个了断的,心情有些压抑,听盛晨曦说了一路,更是烦躁。
等到了承恩侯府,马车停下来后,下马车前,盛露嫣睁开眼,瞥了一眼盛晨曦,一改之前的温和,冷冷说道:“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最好老实些,若敢找茬,我定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说罢,不待盛晨曦开口,便下了马车。
第9章告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晨曦哪里是会受这种委屈的人,掀开车帘就要骂人,然而刚骂了两个字就发现有世家的夫人和姑娘看了过来。她连忙闭了嘴。幸而柳氏在前面朝她招了招手,她垂头快步走了过去。不过,心中又把盛露嫣骂了无数遍。
柳氏带着盛露嫣和盛晨曦姐妹俩跟这些夫人们打着招呼。
这些妇人们都是人精,家世又不如盛陵侯府,自然是一味的巴结柳氏,没口子的夸赞盛晨曦。对于盛露嫣,也不少人夸她长得好,但更多的是在关心她的病情。
“数月不见,大姑娘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盛露嫣拿着帕子遮了遮口,轻咳两声,哑着嗓子道:“多谢夫人关心,老毛病了。”
这时柳氏在一旁道:“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每日如流水般入了大姑娘的院子,我与侯爷四处拜访名医,可始终都治不好大姑娘的病。各位夫人若是有认识神医的,可得与我和侯爷说啊。”
“侯夫人对女儿可真好。”
“是啊,侯夫人是个善良人。”
……
听着耳边夸赞柳氏的话,盛露嫣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时不时咳嗽两声。
说着说着,话题又引到了盛晨曦的身上。
“二姑娘可有说婆家?”
“她呀,还是个孩子,不着急的。”
众人听着柳氏的话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提及此事。
来得早的,早已去跟承恩侯老夫人请安,柳氏一路走走停停,盛陵侯府的人终于到了正院。一入院子,便有上等婆子过来招呼,丫鬟也匆匆去里面通报。
进屋前,屋内还有些乱哄哄的,待他们一入门,便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有那身份低的,都站了起来。
“呦,瞧瞧这是谁来了,盛陵侯府的贵客啊。”老夫人笑着招呼着盛陵侯府的女眷。
“见过老夫人。”柳氏规矩地行礼。
在她身后,盛露嫣和盛晨曦也跟着行礼。
随后,厅堂内的其他人也给柳氏行礼:“见过侯夫人。”
众人见完礼,老夫人突然道:“大姑娘这脸色怎么这么差,这是生的什么病,竟病成这个样子?”
柳氏拿着帕子遮了遮嘴,没说什么。
盛露嫣笑着道:“劳您费心了,老毛病罢了。咳咳。”
老夫人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皱了皱眉,道:“快找个地方坐下吧。”说罢,便不再理会盛陵侯府的众人。
一时之间,气氛略显尴尬。
盛露嫣见柳氏仍站在厅堂中央没动,便提醒道:“母亲?”
柳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神色颇为复杂。
盛露嫣就这般静静看着她。
柳氏终还是先瞥开了眼神,看了一眼奴仆准备的空位,那位置就在承恩侯老夫人身侧。她侧身对盛露嫣道:“嫣儿,你身子不舒服,先去找个地方休息吧,免得累坏了身子。”
承恩侯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不想承认这门亲事了。若她想承认,不至于表面功夫都不做。盛露嫣毕竟是她未过门的孙媳妇儿,她竟然提都不提。不仅如此,对他们盛陵侯府的态度也不冷不热。柳氏本也没想让盛露嫣嫁入承恩侯府,她想的是自己女儿嫁过来。她得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好好看看她的女儿,扭转承恩侯府的态度。
这是想赶她走,好趁机推销盛晨曦?倒是与盛露嫣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无意去凑这个热闹,听这些人关心她的身子。
“多谢母亲体恤,那就让二妹妹随侍左右吧,女儿躲个懒。”
柳氏松了一口气,看向承恩侯府的奴仆:“劳烦给我们大姑娘找个休息的地儿,最好安静些,别扰了她。”
“是,夫人。”
一出正院的门,便有一个一等丫鬟匆匆走了过来。盛露嫣瞧着这熟悉的面孔,停下了脚步。
“奴婢见过姑娘。”
盛露嫣笑了:“兰草,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些。”
兰草连忙弯腰道:“承蒙姑娘盛誉,奴婢担不起。姑娘才是这京城最美的。”说话时,她瞥了一眼盛露嫣头上的钗子。
盛露嫣笑了笑,看向了身侧的小丫鬟:“我与兰草颇为熟悉,让她领着我去便是,你先回正院伺候吧。”
“是,姑娘。”
待小丫鬟走后,兰草近前半步,低声道:“姑娘,我们家大少爷已经在静园等您多时了。”
静园,是承恩侯府一处偏僻的院子。许多年前,这个院子曾是承恩侯府一位不受宠的庶出姑娘的院落。自她出嫁后,便闲置了下来。
那里,同样也是他们儿时的乐土。
在看到兰草的那一刻,盛露嫣便明白了,此时也没再多言,随着兰草朝着静园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寒冷被春风驱散,树上的花早已绽放。落在湖面,落在地上,落在少年的肩头。
远远看去,如一副画。
少年身着一袭月白色华服,身形略显消瘦,但却挺拔,如一棵松般站在那里。少年回头时,本来沉静无波的眼神瞬间变得鲜活。他嘴角的笑亦让人觉得温暖。
这才想起,如今已是初夏。
盛露嫣看着走向她的少年,心头忽而想到了一句诗。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嫣儿。”少年开口了。如泉水叮咚,砸在人的心头。
“赟哥哥。”盛露嫣笑着回应。
五年前,得知父亲给她定了这样一门亲事时,她也是欢喜的。他们家世相当,二人打小便相识,知根知底,也很谈得来,他一直待她极好。只是后来,很多事都变了。
谢赟正欲再说什么,眼角瞥到了面前姑娘头上的钗子,眼中的光落寞了几分。
“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步摇?”
盛露嫣眼神微微躲闪,道:“太贵重了,今日人多,我怕弄丢了。”
少年似是没听出来她的话外之意,继续问道:“真的吗?”
盛露嫣微微点头。
“那你喜欢那支步摇吗?”少年又问。
盛露嫣顿了顿,道:“自然是喜欢的。”
似乎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少年没再多问,嘴角露出来一丝微笑。不过,很快眼神中又流露出来担忧之色:“嫣儿,你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比上回我离京时还差了些。”
真关心还是假关心,盛露嫣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道:“老毛病了,无妨。”
“你打小身子健朗,怎的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太医院的人就看不好吗?”
“邵院正为我诊治了多年,已经比从前好些了。”
“我这次离京,寻访了不少神医,把你的病症告知了他们,得到了一些药方。到时候我拿给邵大人看看能不能行。”
盛露嫣看向了一心为她着想的少年,抿了抿唇,道:“多谢。”
她装病这件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摆脱盛陵侯府之前,绝不能暴露,不然等着她的将是更多的荆棘。
“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跟我道什么谢?”
盛露嫣笑了笑,没有回应此话。
“我昨日与父亲母亲说过了,想与你早日成亲。母亲很是赞同此事,已经准备让人算日子了。父亲当下虽没同意但也答应我好好考虑。”
听到此话,盛露嫣用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她酝酿了许久,刚刚也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
“我今日来,便是想与你说此事。”
谢赟心里一喜,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盛露嫣的手。
“嫣儿,你终于答应要嫁给我了吗?”
从前他每次提起来此事,嫣儿都回避了。
盛露嫣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眸微暗,一字一字地说:“我身子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这门亲事,退了吧。”
说罢,微微使劲儿,把手从谢赟手中抽了回来。
谢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眼神中的光彩也黯淡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呢,这亲事是祖父定下来的,怎能退?我知你身子不好,又怎会因为此事与你退婚。等你嫁给我了,我定要带着你四处寻访名医,把病治好了。”
盛露嫣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少年,瞧着少年脸上的急切,轻声道:“谢赟,我们俩是不可能的。”
谢赟越发激动,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道:“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我皆是出自世家,门当户对,年纪又相仿,兴趣相投,世上再没有人比我们更相配了!”
是啊,她曾经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现实残酷。
“正是因为咱们都是出自世家,才更不可能。但凡你我家世弱一些,这门亲事都能成了。”盛露嫣看着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说道。
“谢赟,你是个聪明人,当知晓皇上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两府联姻的。”
皇上是下定决心要削弱世家的势力。若说一开始大家还没察觉到,这两年基本上都感受到了。盛陵侯府和承恩侯府一文一武两大顶级世家,若是这两家联姻,皇上还能睡着?皇后娘娘出自承恩侯府,承恩侯府也已开始藏起来锋芒。
想到父亲和姐姐曾与他说过同样的话,谢赟满腔的话一下子都梗在了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