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面无表情呢喃:“一个依附于我的蠢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再蠢棠棠也从未被我弄丢过!”铜镜里的“他”皱着眉头瞪着他。
郁殊这一次住了口,安静了下来,脸色苍白。
“你快想个法子,或者放我出来!”铜镜的“他”飞快道着,“再晚会儿棠棠便真的和野男人幽会……”
“闭嘴!”郁殊声音紧绷,冷厉如冰。
满屋的死寂。
郁殊怔怔坐在那儿,空寂的房间,独他孤零零一人。
铜镜里,“他”突然开口:“喂,还记得棠棠第一次和李止戈相亲时做了什么吗?”
郁殊长睫微顿,而后缓缓垂眸,镜中的影子也垂眸,朝手臂上还未好利落的伤看去。
——这个曾为救苏棠,而被宽刀砍下的伤。
第57章
大漠的月圆如玉盘,悬在深黛的夜幕之上,星辰璀璨点缀在其间。
长河边生了几摊篝火,也有在盆中燃烧的火苗在风里晃动。人群熙熙攘攘,男女孩童,欢声笑语。
今夜的固永镇,格外热闹。
苏棠和李止戈沿着长河走着,李绍言跑在前方,手里拿着装着点心的纸包。
“大哥,姐姐,快点,前面有人在耍火棍!”看到前方热闹人群,李绍言越发激动,小脸涨的通红,说完将点心塞到苏棠手中,便朝前方跑去。
李止戈看着,抬了抬手,手底下的人匆忙跟了上去。
苏棠看了眼手中的点心,忍不住笑了下:“到底是孩子。”
“是啊……”李止戈下意识应了一声,神色却紧绷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李大哥?”苏棠不解。
李止戈蓦地回神,动了动唇:“苏棠,我……”
“老板娘?不去比试比试?”一旁,有相熟的酒客见到苏棠,指着远处赛马的男女,出声笑道。
苏棠朝那些年轻男女看了一眼,笑应:“我去大抵也只是拖后腿的,不如不去。”
酒客调侃一句:“那多鲁今夜怕是伤了心了。”
苏棠蹙眉,不解关多鲁何事,却也没再多问,只看向李止戈:“李大哥方才说什么?”
李止戈顿了下,神色有些怔忡,一言未发。
二人仍顺着人群前行着,已能看见前方耍火棍的火光。
“李大哥,”苏棠突然作声,声音如一缕夜风,平和幽静,“你心中有家国,有抱负,这是好事。过往那些事儿,便忘了吧。”
李止戈目光僵在远方河面的一片昏暗上,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这也是你同绍言出来的缘由吧?”
她虽与人为善,却从来亲疏有度。当初与他只是邻居时,她从未逾矩,后来二人定了亲,她也会喂他蜜饯,做些符合他们二人关系之事。
若依她的性子,看见绍言便知他也在,定不会在今夜与他共处,她却出来了,也许,只是来说开一些事的。
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许吧。”其实,还有她不想理会郁殊,只是没必要说了。
李止戈看了一眼她,她的侧颜柔和美好,可独独唇微抿着,是固执的象征。
“我初次见你,只当你是哪家跑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李止戈声音沉沉如钟,“甚至曾因此对你生有偏见。”
他生于家族兴旺之时,自小备受器重,曾与官家千金有过婚约,本该前途大好,却在家族落寞之时,家人尽失,废了姻亲。
苏棠安静听着。
李止戈继续道:“只是我未曾想到,你竟会找我问,猪肉几钱,”说到此,他笑了下,“我那时仍觉得你坚持不了多久的,却未曾想,你竟一声不吭的坚持了下来。”
“苏棠,我一直自认对你很是了解,可那日,见到你骑马纵驰的模样方才知道,原来我终是不了解你的。”二人不知何时已走到河滩之上,周围人少了许多,脚下是松软的砂砾。
苏棠低头,看着陷入半寸的绣鞋:“李大哥……抱歉。”
李止戈静默了半晌:“从喜宴选择离开的是我,苏棠,你永远都不用对我抱歉,”他顿了下,“那日之事,时常令我悔恨,所以……苏棠,虽已心中猜到几分,我却仍旧想问……”
他转过身子,看着她:“你可愿随我离开?”
苏棠神色轻怔,抬眸望着他:“抱歉。”
李止戈沉寂片刻,却很快朗声笑了下:“方才才说,你永远不用对我抱歉……”只是声音渐低了下来,他站在那儿,俊朗的眉目添了几分寂寥,“苏棠,是我欠你的。”
他将她扔在喜宴,从未想过她一人如何面对众人的目光与风言风语。
他一去不返,独独留她承受了一切。
快亥时了。
苏棠转头看向夜空:“亥时会有焰火……”
只是话未说完,眼前一暗。李止戈轻轻拥住了她,还有耳畔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迟来太久的道歉。
苏棠安静站在那儿,点心在二人间,散发着香气。许久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