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轻吐出一口气:“你离我床榻远些。”
郁殊迟疑一瞬,却还是听话的后退两步。
苏棠坐起身,披上外裳后方才看向他:“以后不准再胡闹。”
胡闹……
郁殊敛眸,眼里的光漆黑一片。她对自己说话,就像哄孩子一般;就像当初他变成少年时,她也是这样待他的。
从不是对待一个男人的语气。
郁殊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道:“喜欢你的人是我,不是那个甚么郁殊。为什么他便可以吻你,你不扇他巴掌,而我却不可以?”
苏棠蹙眉,看了他一眼:“那你将他唤出来,我把巴掌补上。”
郁殊沉默下来,良久朝苏棠走了两步,半蹲在她床边:“你知道我不能,将他唤出来,我便不见了。”
苏棠看着他,不语。
郁殊抬头望着她,绮丽的容颜在光火下越发清魅,眉间的伤痕都如坠在那儿的暗色丝绳,令人心惊的绝艳:“他是个懦夫,那场火灾后,他便在逃避,他对你冷言以对。只有我,只有我还在念着你,棠棠,我因你而生……”
他的语气越发的轻,一点点靠近着眼前的女子。
只在二人之间不过三指宽距离时,苏棠淡淡开口:“不要胡闹。”
郁殊一滞,终懊恼垂眸。
……
月神节这日,难得的天朗气清。
苏棠始终记得去年的这日,长河边那一场盛大的烟火,以及男女驾马拿着火把于大漠疾驰的盛景。
更有豪莽的大漠汉子比试一番,胜者方有酒吃。只可惜,一众大汉败给了青娘的大刀。
她这酒馆,也跟着发了一日的财,卖了不少好酒。
今年一如既往的热闹。
苏棠在酒馆忙完,便去了市集,一为送酒,二为凑一凑热闹。
郁殊仍坐在酒馆角落中,眼前尽是京城来的书信,他也无所避讳的翻看,多是些需他过目的要事。
直到看见苏棠离开,郁殊才缓缓看向门口。
自那日后,她再未理会过他,即便见到也只做未见,绕道而行。
然而一到夜晚,那个愚蠢的“阿郁”去找她时,她总会理会。
高卫满身疲惫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两个牛绒纸包,恭敬放在郁殊跟前:“王爷,您要属下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昨日不知为何,王爷突然便要他连夜去苍城一趟,一来一去足足用了一整夜加半个白天。
“嗯。”郁殊轻应一声,苍白的指尖拂过纸包,下刻转身去了后厨。
高卫跟在郁殊身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王爷竟要……下厨?
郁殊的火生的很是顺利。
他一身上好的绸缎绯衣站在灶台旁,面无表情看着雀跃着的火苗。
当初在京城,那个院落里,苏棠每次生火都很是艰难。
她那双手,不是做粗活的料。
可他那时却只在病榻上冷眼看着,即便他心知怎样生火更迅速,即便……她是在为他煎药。
“王爷?”高卫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只觉冒着热气的后厨都被王爷的冷凝冻上了冰。
郁殊回神,灶台上锅底早已干燥,顺手放了一舀水,而后打开纸包,将饴糖全数倒了进去,又添了几根柴。
火烧的越发旺盛。
郁殊打开另一纸包,里面放着一颗颗红果,果皮通红,果肉圆润饱满,瞧着便令人口中生津。
他拿起一颗捻在手中,嗅着酸涩的味道。
苍白的手指与鲜红的红果,透着几分诡异的和谐。
“高卫。”郁殊突然作声。
高卫忙应:“是。”
郁殊伸手:“匕首。”
高卫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匆忙将匕首递上前去。
郁殊拿着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好看的刀花,而后下手极快,将红果自中一剜,果核连带细梗一同剜了下来。
高卫满眼心痛看着,那匕首曾是王爷于野林之中斩了一只熊兽所用,寒铁所制,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他平日碰一下都觉得荣幸,如今王爷却用来剜红果。
待剜完红果,郁殊又信手拿了几根木枝,削去外皮。
高卫越发心痛。
锅中的饴糖逐渐化开,溶在水中,而后变得粘稠澄澈。
郁殊的手杀人挽弓用剑,皆很顺意,却独独做糖葫芦这种精致活儿,只觉得不知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