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一点点放柔,到最后只剩气声,故作恍然:“我想起来了,那陆侍郎被我派去柳州了,暂不在京中,定是你的李大哥了,是也不是?”
苏棠眉心微蹙,未曾否认。
“你的李大哥可知,你曾在旁的男子府中待了三年?可知你是如何陪在我的身侧?可知……”郁殊的声音逐渐紧绷,“你的这颗心,有多善变!”
“郁殊!”苏棠蓦地看向他,双眸夹着怒。
郁殊顿了下,而后扯唇笑了出来:“终于不是一口一个‘王爷’的唤了?”
苏棠喉咙紧了下,终垂眸:“那些往事,我会一件件全都忘记,更不会对任何人提及,还请王爷宽心。如有违背,此生定千刀万剐百般折磨,不得好死。”
郁殊双目死死盯着女子头顶那一个孤零零的旋儿。
毒誓重誓,他听过不少。可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愤怒过。
愤怒得,想要将一切毁了。
然他还是缓缓起身,暗绯色的衣袂懒懒垂落下来:“不过就是想成亲罢了,好事!”他转身坐在桌旁,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伤疤,哑声道,“出去吧。”
苏棠的心逐渐放了下来,容色都轻松了许多,站起身便朝门口走,只在走到门口处时顿了下:“王爷,也祝您幸福安康。”
这一次,再未多停留半分,她径自离去,长发在身后微微飞扬,似是极为雀跃欢愉。
郁殊看着已紧闭的房门,拿过小火炉上的茶壶,添了一盏新茶。
而后,他安静将杯盏攥在手心,
茶水澄净,泛着滚滚热气。
高卫进去时,正看见郁殊的掌心被灼的通红,他却无所觉,仍紧攥着那杯热茶。
“王爷,茶热恐灼伤人,您先松手。”高卫忙上前道。
郁殊神色平静如常,抬眸望着他:“松手?本王为何要松?”
高卫一怔。
“本王的东西,为何要松手?”说到此,他的手攥的越发用力。
“啪”的一声脆响,茶杯生生碎在手心,茶水弥漫而出,苍白的手背灼红一片,一块玉瓷碎片更是直直刺入掌心,赤红的血和着茶水一滴滴落下。
“王爷!”高卫大惊,却不敢上前,只跪在地上。
郁殊垂眸,展开掌心,看着深刺入肉里的碎瓷片:“成亲,的确是一桩好事呢……”
呢喃过后,他伸出左手,一点点将碎片拔了出来,血翻涌而出。
嫁衣的颜色。
……
李阿生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了。
而今春意已深,夜风都带着温和。
想到白日情形,他的心口处微微动了动。
成亲啊。
幼时他曾以为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来一朝变幻,过往数年他再未敢想过,自己竟也可以与一人相伴一生。
只是……
李阿生脚步顿了下,他可以对苏棠说“重新开始”,他……可以吗?
转过街巷,便是院落门口。
李阿生转头朝苏棠的院落望了一眼,而后眉心微蹙,没有烛火,没有任何动静,今日亦未曾去街口,她去了哪儿?
这疑虑,极快打消。
李阿生停在了自家门口不远处,望着月华下,静静坐在门前石阶上的女子。
她今日穿着件海棠色云纹裙,裙裾微耷在地上,肩上披着月光,如罩在一层光芒里。
苏棠。
李阿生呼吸急促了下,太久没人等着他了。
他不觉快步上前:“怎么在这儿?”
苏棠被惊了一跳,匆忙抬眸,在看清来人时笑了出来:“李大哥,你回来了。”
“嗯。”李阿生应了一声,眉心微蹙,“夜色凉,有事……”
“李大哥,我是来回应你的,”苏棠顿了下,“说完便走。”
李阿生的话弱了下来,心随之提起:“你……如何说?”
“好啊!”苏棠笑着点了点头,“李大哥,我会对你好的。”
也许,她再回应不起一份感情,可是她当影子当够了,守着无望的爱也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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