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指尖微顿,垂眸扫了眼簪与骨,又看向她:“这是何意?”
“这两样东西是王爷的,而今也算物归原主了,”苏棠笑了下,“还请王爷将其收回,我受之不起。”
受之不起……
郁殊松开摩挲妆奁的手,将白玉簪子捻起端详了一会儿,半晌放在桌上:“既不喜,扔了便是。”
目光却紧盯着那根玉簪。
他仍记得,她当初看着柳婉婉戴着这根玉簪时恍惚的神色,而今却受之不起了?
“王爷的东西,王爷自己处置吧,”苏棠敛目沉神,嗓音幽然,“王爷曾救过我,将我从教坊司带了出来,我亦侥幸救了王爷,将这仅存的一点儿物件还了,便算两不……”相欠。
可余下二字还未道出,便被打断。
“我知你想说什么,”郁殊面无表情,可嗓音却诡异的华丽雍容:“你可知,曾经折磨过我、见过我最不堪模样的人,现在何处?”
苏棠脸色微白。
“在刑部大牢,”郁殊勾唇低笑一声,“折磨我的人,断了手骨、腿骨,剜了膝盖,受了鞭笞,日日被薄如蝉翼的刀片剐一层肉,叫的悦耳极了。可惜,我厌恶那些声音,便又药哑了他们。”
他抬眸,目光温柔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但其实,将我最为卑贱、形若丧家之犬模样尽收眼底的人,却好端端地坐在我跟前,你觉得呢,阿姐?”
苏棠睫毛一颤,这是郁殊第一次以少年的口吻唤她,柔和却诡谲。
“王爷想说什么?”她抬眸,声音平静。
郁殊神色顿了下,继而笑得越发欢愉。
他仍记得曾经以这般口吻对秦若依说话时,她的小心翼翼。
而苏棠,却满目平和。
他伸手从袖口拿出妆奁,推到他眼前,毫不介意白玉簪子被挤到一旁:“打开瞧瞧。”
苏棠未动。
郁殊挑眉:“不是问我想说什么?打开,我便告诉你。”
苏棠伸手将妆奁打开,一根珠钗,像极了她头上戴的这根,可那红玉晶莹剔透,点缀的琉璃流光溢彩。
她望向郁殊。
郁殊道:“随我回府。”
苏棠拿着珠钗的手一顿,而后将其放回到桌上,面无波澜:“然后呢?”
郁殊似没想到她这般反应,拧了拧眉。
苏棠拿过眼前的茶杯:“然后,在王府后院,等着王爷什么时候想起我时,便去瞧上一眼,想不起时便自生自灭?”
郁殊眉心皱的越发紧。
“王爷如今已得到了一切,甘心只留一个影子吗?”苏棠笑了出来,“还是一个三年都记不得姓名的影子。”
“苏棠。”郁殊声音紧绷的吓人。
苏棠顿了顿:“王爷当初两万两银子买了我,后来我又救了王爷,本该扯平的,可王爷又给了我两万两银票,”她将厚厚一叠银票拿了出来,“若是王爷觉得不公,我可将银票还给王爷。”
郁殊看着那叠银票,手紧攥着,心如坠深渊,却半晌道不出一字。
苏棠见他不语,再道:“王爷也无须担心,过去数月发生的一切,我亦会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什么都未曾发生……
郁殊听着她这番话,本燥怒的心竟逐渐沉静下来,一片死寂:“你叫我前来,只为了将这些东西还我,与我两不相欠?”
苏棠怔愣一瞬,摇摇头:“不是。”
郁殊眸中隐有几分微光波动。
下刻,苏棠却已站起身,安静蹲跪在桌旁:“王爷如今已能重新来过,还请您能也给我这样一次机会。只求王爷不要再来找我了……从此往后,桥路各在一方。”
郁殊眼底眸光骤暗,如阴云翻涌,却转瞬一阵漆黑:“这是何意?”
苏棠抬眸,发间珠钗上的红玉如红豆,微微晃了下:“虽知王爷并不感兴趣,可……”她抿了抿唇,“我要成亲了。”
第29章
雅间内一阵死寂,唯有角落香炉冒着缕缕青烟,泛着檀香。
郁殊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她说,她要成亲了。
她头上珠钗点缀的红玉,打眼望去真真像极了两颗红豆。
愿君多采撷的红豆。
于是,他蹲下身子,伸手“采撷”。
只是还没等他的指尖碰到珠钗,苏棠已经侧头避开了他的碰触。
郁殊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低笑一声:“你说,你要成亲?”
苏棠应:“是。”
“和谁?”
苏棠刚要作声,却已被郁殊打断:“嘘,”他声如呢喃,“让我猜猜,是那温和儒雅的陆侍郎陆大人,还是你那寡言人善的李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