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以为本官不知?”陆子洵打断他,“带下去。”
“是。”秦成应着。
眼见几人带走,街口处亦逐渐恢复平静。
陆子洵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额角那一抹暗红甚是刺眼,竟不觉伸手,想要将其拭去。
只是还未等碰到,苏棠已飞快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多谢大人解围。”她垂首恭敬道。
陆子洵幡然清醒,看了看空落落的指尖,勉强一笑:“是四通街的馄饨铺子,给了陈江银钱,让他来惹是生非。”
那二人商议时,刚巧秦成在不远处,回到陆府便同他说了一嘴,竟再也坐不住了,便直接来了此处。
苏棠愣了下,同行是冤家:“我知了。”
陆子洵低叹一声:“苏棠,你没必要这般,让我补偿你,你也不会这样苦……”
“大人这次预备如何补偿我?”苏棠打断了他。
陆子洵一僵,凝滞良久:“苏棠,我当年,曾回去找过你的。”他声音极轻。
苏棠轻怔,片刻后低低笑了一声,映着额角的血,粲然而妩媚。
她道:“陆子洵,你说这话又有何意义?”自重逢后,她初次唤他全名,“我爹当初也曾对我说‘会没事的’,可第二日我再见他,他便吊在房梁上了,尸体一晃一晃的;你曾说过会娶我,可最终利用我接近爹爹,搜集证据抄了苏家的人也是你……”
陆子洵脸色一白。
苏棠继续道::“如今,你说你要补偿我,给我银子吗?还是给我随意许个男人……”
“若是……随我回陆府呢?”陆子洵倏地道。
起初不过一时念头,可说出口,心底竟隐隐带了几分期盼,他紧紧望着她。
苏棠住了口,盯着他,一字一顿:“可我不愿。”
话落,她伸手蹭了下额角已经冰冷的血珠,转身利落收拾桌凳,余光望见街角对面早已空无一人。
她回神,径自离去。
陆子洵仍站在原处,好一会儿他伸手抵着心口,这儿坠的他沉闷闷的痛。
……
苏棠回到院落时,天还未暗。
她将额角的血擦去,于粗糙的铜镜前查看着伤势。
伤口并不深,不过瞧着吓人了些罢了。
苏棠拿过一旁的药,小心涂抹上。
冰凉的药膏触在额角,缓解了些许疼痛。
她的神色不由有些怔忡。
郁殊是她的债主,也是救赎。
阿郁,她曾以为二人如何说来也曾相依为命过,算是姐弟一场。
可似乎不论是当初她曾倾心过的郁殊,还是如今她照顾多日的阿郁,心底最重要的人都是秦若依。
而她,依旧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她去宫门口送了郁殊最后一程、抚养阿郁,算是还了当初郁殊将她从教坊司救出的恩情。
而阿郁……她不欠他任何。
起身,苏棠环视着不大却整洁的屋子。
她挽起袖口,将屋子里里外外认认真真的清扫擦拭了一番,待忙完,脸颊泛起红晕,鼻尖上升起一层薄汗,床上却多了一个小包袱。
额角的药膏被汗氤氲了不少,苏棠点了一根蜡烛,就着晕黄的烛光,小心再次涂抹了遍伤口。
烛火摇曳,映的屋内忽明忽暗。
郁殊悄无声息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她坐在烛光中的身影。
他斜倚在门口,静静打量着她。
——侧影娇媚,朱唇微微翘着,可若是固执起来,却抿的极紧,眉目姣好,于烛火下,若上好的美玉。
她正为额角的伤上药,手一点点轻轻揉着。
他仍记得她为他上药时的感觉,如被绸缎拂过,温柔细腻。
郁殊喉咙微紧,轻抿唇角。
今日在街口,他的确看见了她,也看见了那些低贱之人在欺负她,却未曾理会,只因……
这段时日离开她后,他的身形再未成长半分,一如离开时的少年模样。
可当初在她身边时,他成长的比常人快上许多。
他素来多疑,而今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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