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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整整一个礼拜,程致研都没跟司南讲过话。两人偶尔遇到,她还是会像从前那样主动同他打招呼,他只是点点头,或者笑一笑,并不多理会。他觉得这样很好,彼此都可以按照原来的方式,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像上次那样的错误,他至多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与此同时,他倒是花了不少时间在沈拓身上,很有一些mentor的样子。工作上,他是个讲究细节的人,对沈拓却总是很宽容的,即使她犯了低级错误,也只是温和的对她说:it’s fine, let’s start from this point. (没关系,让我们重新开始。)
沈拓在他面前也渐渐放开了,平常遇到事情,或者有什么问题都会来找他,听听他的意见,有时还会跟他聊起一些工作之外的话题。她很聪明,学业上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做事也很努力,只是待人接物不如司南那样玲珑。
在这一点上,关博远对她总是不慎满意,跟程致研提过几次,说她是学金融出身,又是这样的性格,不如转去财务部工作吧。但程致研却偏偏喜欢她的不玲珑,他知道她并非懵懂,只是不屑钻营,只要她愿意,她也有很乖巧的地方,就好像她从来就不用他交待,就会把公关部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他,但他对她说的话,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不知道这种淡淡的、却又是坚实的信任从何而来,自从进入w集团,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信任,所以唯有分外珍视。
九月眼看就要过去,天气一日日清冷。friedman抵沪之前,经纪公司派了一个代表到上海踩点,大师即将下榻的酒店自然也在考察之列。
位于九十四层的夕雾套房早已布置停当,在天庭所有的一百五十间客房当中,夕雾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豪华的,却最优雅别致,名家设计的jugendstil(青春风格)装饰,紫檀木的黑,配上丝绸和羊毛的柔白,是不流于庸俗的奢华,挑高的落地窗正对黄浦江,那架价值不菲的古董钢琴也已在窗边就位。
那天的参观,由关博远亲自陪同,程致研没有插手,当时的情形沈拓自会告诉他。
经纪公司的代表对其他安排都很满意,直到公关部一干人等带着他去看“夕雾”套房,代表说那间屋子和之前发过去的书面介绍里说的不一样,介绍里说从房间里可以看到日出,但实际上,所有的窗都朝着西南方向。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从这里是没可能看到日出的。”代表这样对关博远说。
“您确定是介绍里写的日出,不是日落?”关博远反应很快,脸上的笑也还算自然。
“当然,”代表不满意他的质疑,“那段介绍里还引用了两句艾米莉·狄根斯的诗——当长夜将尽,旭日触手可及。”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或许都颤了一颤,就好像学生进了考场,才发现背错了科目。
起初关博远还试图跟人家套近乎,把这个小小的朝向问题绕过去,毕竟在黄浦江的这一边,要找到一扇即能看到江景又能看到日出的窗子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但经纪公司方面并不买账,坚持要么换房间,要么就索性取消预定,另寻酒店入住。
此时距离freidman抵沪仅剩两天,换房间肯定是行不通了,初秋是旅游旺季,即使是天庭这样的收费昂贵的酒店,入住率也都不低,再加上经纪公司提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条件,根本没可能再匀出另一间完全合格的房子。
程致研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他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让某些人心悦诚服的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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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大师计划,公关部、餐饮部、房屋部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投入都很可观。风声也早已经放出去了,大师首次来华将入住w天庭,如果临时改了其他酒店,各种各样的猜测都会有,天庭的声誉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welcome package是沈拓直接经手做的,现在出了这样的疏漏,她也是直接责任人之一。虽然那段客房介绍是司南写的,而且关博远也看过审过,但司南至少有查尔斯这个后台,按照关总的人品,不太会拿她开刀,沈拓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当天下午,程致研经过复印室,看到沈拓面对角落静静地站着,身边那台复印打印一体机并没有在工作。他看着她的背影,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但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她是担心的。
沈拓看见是他,开口就问:“最坏的结果会怎么样?”
“不会有什么最坏的结果。”他这样回答。
她看着他,点点头。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他反过来问她。
她摇头:“如果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你会告诉我,不是吗?”
“当然,你不用担心。”他对她笑,揽过她的肩抱了一抱,然后就走了。
也就是在那天下午,关博远终于承认,这件事仅凭他一己之力,已经收不了场了。当然,他是酒店公关圈子里的老江湖,总是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他关某人摆不平的事情,别人肯定也没办法搞定。于是,他写了封信给程致研,打算正式把这个烂摊子推了。
程致研没有推诿,算了算时差,打电话给freidman的私人助理戴安。freidman签的是一家美国唱片公司,助理戴安也是美国人,年纪大约四十五岁左右,说话吐字清晰,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