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女儿宠得不行,真的是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的地步。若不是还有个顾氏,温鸾只怕早被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好赖了。
温鸾心下叹息,嘴里到底舍不得再说让阿爹为难的话,前脚正要迈出厅门,突然有仆役赶了过来。
那仆役匆忙行礼,直接对上温伯诚道:“曹发干来了。”
温鸾已经出了正厅,闻声停了停脚步,问:“曹发干是什么人?”
“是发运使司今次来凤阳找粮长催缴漕粮的人。”温伯仁答。
温鸾好奇。
温伯仁道:“发运使司主掌将漕粮转运至永安,以供京师所用。发干就是在这其中干办公事的人。”
温伯仁顿了顿:“曹发干是来劝二哥继任粮长的。”
这晚,那曹发干留在温家吃了桌席面,温伯诚为了招待他,从外头请了乐伎。温鸾陪着顾氏在房里吃了晚膳,又喂了后花园里的猫,这才回了蘅芜院。
蘅芜院已经有些靠后了,可前头的乐曲声仍旧能传到这里。
温鸾站在院子里出神。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她从前被困在别业,大年三十,外面的热闹就像今天这样传到院子里,她一个人听着热闹,反反复复想着温家的一切。
温鸾的表情有些晦涩难明,落在松香和瑞香的眼里就叫人觉得忐忑不安。从前娇娇软软,不识愁滋味的小娘子,一场大病之后忽的仿佛换了一个人。人前不显,可人后总不自觉流露出苦闷的神色,多少叫她们心忧。
两个丫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齐齐喊了声“八娘”。
温鸾回过头:“怎么了?”
松香笑道:“八娘若是还不想歇下,奴婢陪八娘下棋?若是觉得奴婢棋艺不精,那奴婢陪八娘画扇面玩。老爷这次回来不是才带了几匣子的白面扇给八娘,虽才开春,可画好了等入夏就能送老爷和三郎,他们一定欢喜。”
她口中的扇面是温伯诚这次随船出行回来时从外地带回的特产。扇骨以乌木、湘妃做成,扇面是素白金面,可请名家题字作画。
从前温家的扇子多是从外头买的佳品,如今温伯诚买回这些白面扇,除了留给温鸾的一匣子是给她画着玩儿的,余下几匣却是给温伯仁和温仲宣题字作画,日后金榜题名送人用的。
换在平日里,闲来无事,温鸾肯定拿了扇面就开始往上动笔。这会儿,却想了想,让瑞香找来一面扇子,迈开腿就要往前头去。
松香吃了一惊:“八娘?”
“我去问问阿爹想要什么扇面。”温鸾丢下话。
松香和瑞香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寸步不离。
温鸾才出了内院,就有伺候的仆役往前头传话去了。
温鸾也不着急,抬头看一眼廊檐外发黑的天空,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听一听那个曹发干会跟阿爹说什么话。
等听到曲乐声越发近了,温鸾却突然停了脚步,转身往另一条道去。
这路去的地方是温伯诚的书房。入夜之后的温家,处处都能闻到草木的清香,间或还有初春的花香,淡淡的,若有似无。
温鸾自顾自朝前走。
她长得娇小,可不像那些大家闺秀,走路连步伐都经人仔细教导过。她向来骄纵,便是提着裙子在家里到处跑,也没人会板着脸教训。
因此,她走得快,松香和瑞香只能提着灯小跑地跟。
温鸾穿的一贯都是软底的绣鞋,走起路来,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只有她的裙摆,擦过路边的花木时发出轻微声响。
正在这时候,温鸾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松香瑞香没能提防,一头就撞到了一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温鸾没回头,只接着灯光,疑惑地望向站在书房门前局促的仆役:“你在这儿做什么?”
仆役是脸熟的,温鸾认得这人平日里的确在阿爹身边伺候。
她看了看书房,再看他,压下心头的警惕。
“小的是来查看老爷书房窗子的。”仆役低头行礼,“八娘若是无事,小的回前头伺候了。”
温鸾点头,那人便匆匆忙离开,脚步飞快。
温鸾目送那人走远,再看书房,门窗紧闭,微微出神。
“八娘?”瑞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回去吧。”
她突然又想回蘅芜院,不打算往前走了。松香瑞香面露不解。温鸾道:“想去阿爹书房借块宣德墨,仔细想想阿爹之前就送到蘅芜院了。”
八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松香瑞香也是习惯了,闻声便没再问,提灯转身在前头照着路,便伴着前头的曲乐,往回走。
温鸾却在后头陷入沉默。
她不是为了什么宣德墨去的书房。她就只是想偷偷过去,看看在书房里能不能翻到些什么东西。
那仆役神情有异,如果不是她凑巧去了,只怕那人就进了书房。万一阿爹真在里头放了什么,这人……
温鸾怎么也不能放心,让松香找了人守在书房附近,这才翻来覆去地在蘅芜院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亮,她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就是让瑞香去找温仲宣。
“三郎天一亮就和四爷出门了。”瑞香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