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鸾愣了愣,咬着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那阿爹阿娘呢?”
瑞香回:“老爷昨晚陪着那位曹发干喝了很多酒,现下还歇着没起。夫人也还未起。”
温鸾问:“曹发干是何时走的?”
“三更天时走的。”瑞香顿了顿,“还带走了一个丫鬟。”
温鸾不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自愿的吗?”
松香拧眉拍了瑞香一下:“怎么到八娘面前说这些话,脏了八娘的耳朵。”松香说完,这才回话,“八娘放心,是自愿的。那姑娘向来不拘做妻做妾,如今能跟曹发干,走前还十分欢喜。”
温鸾抿抿唇,转开话题:“书房那儿怎样了?”
松香道:“那小子之后又来过几回,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不敢靠得太近。鬼鬼祟祟,恐怕真像八娘说的那样,有点什么。”
温鸾眉头一皱,视线往银镜里扫了一眼。
镜子里的小娘子,穿着时下凤阳最时兴的款式,璎珞翡翠无一不穿戴在身。从头到脚,一身的富贵模样。
她又仔细看了几眼,突然起了主意。
“走!”温鸾挺直脊背,昂着头就往外走,腕上套的金钏碰了下,发出响声,“再去阿爹的书房。”
她一路昂首阔步地往前,到了书房附近却停了脚步,找了处假山躲了起来。
松香瑞香也挤在后头,见八娘就这么躲着不往前走了,一时好奇地不行。
躲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昨夜那仆役又左顾右看地出现了。
果然像说的那样,站在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
瑞香想要出声,被温鸾一把捂住了嘴。
那人似乎觉得安全,确定周围一时无人经过,终于放了心,就这么推开了书房的门。
“八娘……”松香看到了,压低声音,有些担忧。
温鸾这时候却没有急躁,也不捂瑞香的嘴了,提着裙子就从假山后绕了出来。
书房前有一座莲池,开春的池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尾锦鲤在化冰的池子里甩尾游荡。
温鸾几步走到边上,一把拽下手上的金钏,丢进了池子里。
她皮肤娇嫩,轻轻磕碰一下,就能又红又肿。拽得快了,金钏擦过手腕,留下一截红印。
温鸾拿衣袖遮住袖子,揉了揉脸,在池子边扯开嗓子:“来人啊!来人啊!”
松香瑞香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人趴在水池边作势要捞,一人跟着喊。那书房里的仆役急匆匆跑了出来,边跑手上边按了按口袋。
“你快过来!”不等他偷摸逃跑,温鸾已经手一指,点着了他,“我金钏掉池子里了,你快帮我捞上来!”
第9章 、〔零九〕浑水摸鱼
开春的池子,水还透着寒意,仆役硬着头皮凑近几步,看了一眼,忙道:“八娘,小的这就帮你喊人去……”
“你不行吗?阿爹身边伺候的人就没不会水的,你就不能下去帮我捞上来么?”温鸾拧着眉头。
仆役咬牙,上前几步,继续道:“可小的要回老爷身边伺候了,不然老爷等急了不好。”
他说着抬眼,对上了温鸾的眼睛。
温鸾看着他,黝黑的双瞳里填着恼怒和不悦,一字一句开口:“我要你下你就下,难道我连一个下人都差遣不动了!”话音刚落,手往腰上一摸,唰得抽出随身的小马鞭,啪啪打在池子边。
谁都知道温家八娘实际是庶出。早年有丫鬟婆子当她出身不好,面上恭维,私底下多有怠慢欺辱,被老爷和夫人知道后,当庭训斥一番,发卖了出去。之后,四爷和三郎就一道买了小马鞭送给八娘,让八娘遇上不听差遣的下人,尽管教训。
八娘脾气骄纵,虽不会动辄打骂,也伤不了人,可碰上不听话的挨了她几鞭子,下场便是被主子们发卖。
从温家被发卖出去的下人,不光鹿县的大户们不敢用,就是整个凤阳府都要掂量掂量此人的品性。
仆役硬着头皮,看那马鞭打在池子上:“八娘,老爷此刻正等着小的过去传话,小的还是为八娘再找人来捞……还请八娘不要为难小的。”
温鸾抽着鞭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打量着仆役。
他不敢在脸上露出什么怨愤的神情,就连惊惶都遮掩得很好,唯独一只手无意识地摁了几次口袋。
瑞香脾气大,这会儿见他迟迟不肯下水,几步上前就要拽:“要是喊得来人,早就来了。八娘让你下水捞个东西,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能耽误你多少事!”
松香也颇有默契地退后一步,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不过是个下人,八娘别气坏了身子,不如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谁能帮忙下水。”她看一眼那人,道,“毕竟是老爷身边伺候的,总归与我等不一样。”
“是啊,阿爹身边伺候的人,看样子我是差遣不动了。松香,再去喊喊,就说下水帮我捞上东西的人,给一锭金子!”
温鸾说着,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了仆役身上。
那人脸色一白,大约是知晓自己再推诿下去,事情只怕闹得更大,只好拦住作势要再喊的松香。
“八娘且等等,小的这就下水!”
温鸾眼一抬,瞥见他犹犹豫豫地按着口袋,咬了咬牙,解开外衫。
松香伸手要去捂温鸾的眼睛,后者已经转头看向瑞香。
瑞香点点头,当下几步上前,一把抓过那人衣裳,嘴里道:“不过是下水捞个东西,池子又不深,解什么衣裳。”
她碎碎念着把衣裳挽在手臂上:“快些。要不是我们姐妹身子不舒服,也不至于非要别人下水。”
她素来大大咧咧,倒不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温鸾看得仔细,那仆役脱了外衫,一边下水,一边还直往瑞香手上看。
等人下了水,池水没过大腿,温鸾径直走了过去,手执马鞭,往左往右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