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这么一条小涧流说成是瀑布不会太勉强?——真正的瀑布应该还在更前面才对!哟西,继续向前去看看。
与对面并肩而行的一个黧黑到像非洲人的韶华已逝的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个香水味浓郁到腻人的人老珠黄的体态臃肿的女人擦肩而过之后,上了一座小桥。却在桥的另一头被一个穿小马甲的少年拦下,他说他们剧组正在前面拍一个景区的宣传片,所以要请我在此稍待。虽然对于一个不是景区工作人员的跑龙套的家伙的话没有必要去听,但一向对什么明星啊、拍电影啊丝毫没有兴趣的我也无意闯入画面去做路人甲,就给他个面子吧。在等待中,顺便问他前面离瀑布还有多远。得到的回答是,前面很快就到头了,他们从景区尽头一路拍到这里并没有见到瀑布。再三向他确认之后,我决定不再白等下去。向他道了谢,然后往回走。
经过知音台的时候,再次乜斜了一眼那股草丛中若隐若现的撒尿般细小的涧流:难道这就真的是所谓的瀑布了?骗子!残念……但是没办法,回去继续赶路吧——等等!这可一点都不像我啊!日常被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我,凡事总要自己去尝试去找寻答案从不轻信别人给出的答案的我,现在怎么就把那个小马甲的话当真了呢!仔细想想,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不是一直在骨碌碌转着么!不行!不能这么轻易就接受“白跑一趟”为事实;而且队友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我要再踅回去一趟,自己走到景区尽头去确认。
再回到那座小桥,小马甲已经不在了。向前去,几步开外又出现了另一座更高更大的桥,木的桥面,铁的栏杆,隐映在几种热带植物的枝叶之中。桥墩下搁浅着朽烂的竹筏。旁边一颗高瘦的古树憧憬着对岸,却恨自己没有生出脚,就将身子尽力向着溪流斜过去,斜过去,悬在溪流中间的虬曲得很夸张的几根枝条是他伸出的手臂,末端的枝叶已经跟对岸的枝叶交合到一起——他已经成功到达了对岸。虬曲的枝条下,墨绿的溪水静静流淌,倒映着夕阳的余晖,泛着柔和的不刺眼的金黄。
过了桥几步穿出小片热带杂木林,来到一个石砖铺就的小广场。一路听来的溪流的潺潺声到这里戛然而止,完全掩没在了一种更激烈的轰轰声之中。难道说……一抬眼,小广场的对面正立着一个“听瀑亭”。di molto!这次踅回没有跑一趟,前面真的有瀑布!我雀跃了。向着轰轰的声源小跑过去,瀑布很快出现在眼前。
请别笑我,长到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瀑布。垂直内凹的山崖上,葳蕤蓊郁的丛林中间陡然断出一个泛着夕阳的金黄的凹口,银白的瀑布就从那里倾泻而下。虽然山崖不是很高,水势也不是很大,欠缺点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但她也自有她别样的美:
不是那么厚实,像是披在山崖上的一层薄纱,内凹的崖壁在其下若隐若现。薄纱轻轻地落在水面飘在水面,并不激起夸张的飞溅的浪花,只泛起优雅的细小的涟漪,映着夕阳的微光,闪出一片波光粼粼。水气氤氲着整个峡谷;滋润着潭边的墨色的石头和繁茂的草木——还用苔藓和寄生蕨类植物将他们装点得更加养眼。潭边最大的一块石头上,在苔藓的斑驳的绿中还透出些许斑驳的红,越过栅栏走近细看,原来是用优美的行体镌着“海南一绝”。抬头仰望,几颗瘦高的树的顶部,布满寄生蕨类的细长的枝丫像得了静脉曲张的老人的小腿上的静脉一样虬结交错着。再往上,视线穿过树冠,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和乔木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崖壁,爬满寄生蕨类和藤蔓植物的枝干依然虬结交错——最令人惊叹的是它们露出在崖壁上和垂挂在悬崖边的更加虬曲动人的根。
这些奇形怪状的树根似乎具有某种不得了的魔力,将我的心紧紧缠绕、深深迷惑。直到黄昏时分,才清醒过来,从听瀑亭旁边的出口匆匆离开。再次经过游客服务区的时候,在薄暮冥冥中看见屋檐下的菜地上空一半已经挂满了五色的小彩旗。看来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了。但愿到时候同时站在瀑布脚下的,不会像今天一样只有一个人。
如我所料,取车的时候被保安收了两元停车费。看在他和两位工作人员早已挂着包包准备好了下班却站在我的神龟旁苦等的份上,我忍下一口气没有对这种乱收费提出抗议。当然,天色已晚,急着赶路,没有时间跟他们浪费唇舌,也是一方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