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盛恬不敢看镜中的他们,她只是觉得有点痒。
项链的搭扣设计得很复杂,段晏又不习惯做这种细致的事,本该很快就能结束的一幕,却因此而变得漫长。
盛恬低下头,捂住胸口,假装是想仔细欣赏红宝石的光彩,实则为了掩饰噗通不停的心跳。
他们离得太近了,男人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仿佛有看不见的羽毛在轻轻拨弄她的耳垂。
段晏亦是同样的紧张。
他眼前全是女孩子白瓷般的皮肤,薄得好像他稍一用力,指腹就会在那儿留下一个暧昧的红印。
项链总算戴好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盛恬就理好头发挡住耳朵。
她终于敢抬眼看向镜子,奶白色的休闲裤装本该衬出飒爽利落的的气质,可经过锁骨中间那颗耀眼的红色点缀,忽然间就有了动人心魄的美。
段晏垂眼,视线在她锁骨间停留几秒,又不留痕迹地错开。
决定拍下这条项链时,他只觉得它看起来不错。
直到此刻它戴在了盛恬的脖子上,他才从中看出了几分灵动且鲜活的意境。
傍晚时分,苏幼琴和刑致远回到家中。
见到段晏带盛恬过来,两人脸上皆流露出了惊喜。
等待开饭的时候,盛恬陪他们聊天。
她本来就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坐下来没过多久,就哄得两位长辈笑声不断。就连和她原本不熟悉的刑致远,看向她的目光都亲切了许多。
佣人过来通知他们过去吃饭。
今天只有四个人用餐,菜都放在了偏小的那间餐厅,一张不大的圆桌,倒更显出家庭和睦的氛围。
饭吃到一半,段晏出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时听见里面又响起了笑声。
他脚步稍顿,想不起上回听见苏幼琴和刑致远笑得如此开怀是在什么时候。
恬恬以后多来家里玩。
苏幼琴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拉着她的手说,要不是阿姨年纪大了,还真想生个像你这么乖的女儿。
盛恬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见段晏回来了,就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可是阿姨也有段晏啊,爷爷经常在家夸他呢,说他比堂哥们有出息多了。
苏幼琴神色一滞,才笑了笑说:是啊,段晏是阿姨的骄傲。
她又多盛了一碗汤,放到儿子面前,每天工作那么累,补补身子。
谢谢。段晏客气地点了下头。
盛恬愣了愣,心里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小时候她虽然也来过这里几次,但那会儿她还太小,许多细微的情绪都意识不到。
如今长大了,人情世故自然懂得多了些。
从两位长辈回来的时候开始,段晏的话就特别少。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段晏和刑致远之间不太交流,可仔细回想起来,他对苏幼琴的话也同样不多。
包括上回在董府吃饭,当天到场的段谨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依旧没有表现出多么亲密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礼貌有余,生疏也有余。
盛恬安静地喝了口汤,有点不安地看了眼段晏。
他吃饭的时候格外安静,细嚼慢咽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但清冷寡淡的神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家人在吃饭。
一顿晚饭结束,四人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幼琴把盛恬拉到一边,细声询问:和段晏相处得还好吧?
蛮好的。她羞涩地笑了笑。
苏幼琴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那就好。段晏爱把心事都藏起来,可能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会说话,你千万别介意啊。
盛恬哪怕介意,也不能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说出来。
何况她也没觉得段晏有多不会说话。
平时欺负她的时候可会说了呢,她现在还没被气死都是她命好。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段晏开车。
雨停后的夜晚分外宁静,盛恬有点困,闭上眼却又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想的,全是与段晏有关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段谨明和苏幼琴是在段晏高二那年分开的。
也是在那一年,段晏跟随父亲搬离了永南街。
虽然没有就此转学,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这边。
如果往前再数几年,是段晏还没回沂城居住、他们互不相识的时光。
如果往后再数几年,则是段晏出国求学、工作的岁月。
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好像总是因为外力,在不断地被分割成一小块又一小块。
刚对一个地方熟悉点,就换到了新的环境,等他适应之后,便又要去往下一个地方。
盛恬是个挺恋家的人,除了出国读研以外,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沂城。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这种像候鸟一样不停迁徙的人生,究竟是种什么感受。但此刻她静下心想了想,恍惚间明白了段晏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
或许他早已知道,许多人和事无论投入再多的感情,最终也注定留不住。
所以他渐渐学会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