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舟的名字,像被人当头一棒般清醒过来。如漆的眼中迸出寒意。
李琅坦然与他对视,语气波澜不惊:“母后谢你这些年对宜舟的养育之恩,特赐御酒一坛。”
李宜舟……李宜舟不可能,不可能如此。
被扭曲在一处的断筋裂骨疼得人无法清醒思考,任凤楼笑自己这个千年老妖怪居然被李琅几句鬼话搅得心神不宁。
李琅几次对李宜舟下手,那小崽子恨他的皇兄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与李琅……一起。
他不去想李宜舟十年来对母亲和兄长如何眷恋,不去想为何把老太监关在门外的李宜舟为何最终还是去赴约。只要不想这些,他就知道李宜舟每个神情和动作都是在动什么心思,那孩子是个没心没肺的,谁都放在心上,却又谁都不那么在乎。
他确实……谁都不那么在乎。
任凤楼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冥主的广袖落在他眼睛上时也是这样的黑色,那位神明赋予他千年不腐的肉体,在他头顶很高的地方轻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前世今生的爱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李琅已经离开,嵌进骨头里的锁链慢慢放松,经脉和骨头慢慢开始愈合。任凤楼感觉筋骨愈合得差不多,再次用力一挣,锁链又断了一根。收紧的情丝锁勒进心肺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任凤楼闷哼一声,耐心地等下一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
躯体被一次次拧成碎块的感觉并不好,任凤楼恍惚间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黄泉下。
余落烟去过冥间,在喝下孟婆汤前被人拽了回来。他说那些准备轮回的魂魄喝了孟婆汤跳下洗尘湖,出来后都是五官平平一模一样的光头,就算死得开肠破肚五花斑斓,也能洗成了干干净净的秃魂。
“我打赌,你就算在洗尘湖边看着一只鬼跳下去,也找不到哪个是爬出来的他。”余落烟对他的执念嗤之以鼻,“你就算凭什么物件找到了,找到的也只是那个物件。”
可我找到他了。任凤楼在剧痛中死死抱着这股念想不肯撒手,他找到他了,不能让他再死在我面前。
他有些话没有告诉余落烟,也没有告诉过李宜舟。
千百年中他养了那么多徒弟,李宜舟是最会戳他肺管子的那个人。就算与裴行羽无关,这孩子也要救下来,只为了……只为了十年来那孩子每天和他说三遍的那句话。
“师父,不要吃别人做的饭,他们会给你下毒。”
面具上的唇颜色很红,比刚磨出的朱砂还要红。裴承指尖抚过那边微微翘起的嘴角,落在苍白的脸颊上。
敲门声响起时裴承把面具收入了抽屉中,抬头时看到李宜舟走进来。
李宜舟脖子还有点酸,晃着脖子问:“裴兄,今天什么日子了?”
裴承道:“今天二十三。”
李宜舟皱眉:“我躺了那么久?”
裴承道:“地火灼心非寻常毒物可比。”
李宜舟问:“我怎么活过来的?”
“太后御赐了一块寒玉,”裴承手落在桌沿上,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你若想谢恩,就自己进宫吧。”
李宜舟未发现他的异样,听到太后御赐后别扭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