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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力顺着他们相贴的唇舌渡入沈薇体内, 她虚弱黯淡的魂魄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脸上的褶皱被温柔抚平, 枯槁的头发一寸寸变得柔软顺滑,重又恢复乌黑亮泽。等到她的魂魄恢复到足够强韧时,殷无觅的动作逐渐变得粗暴起来, 侵入她的神识从小心翼翼的温柔, 变为蛮横地征伐, 每一次都要让她哭着求饶才肯罢休。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的。现在,她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了。他喜欢看她用这张脸流泪, 越是雌伏在他身下楚楚可怜地哀求他, 他便越是兴奋,沈薇偶尔会从他情潮交织的脸上, 觑见一抹浓重的恨意, 这种时候,他会格外忘情难以自拔。就像是想要杀了她一样,与她神识紧紧绞缠在一起。直到她承受不住哭出声来, 他才蓦然回神,重新温柔下来, 一下一下地吻着她, 安抚道:“薇薇,对不起, 是我有些失控了……”果然,这一次, 他又失控了呢。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与她神识相缠,神魂交融,不再是因为爱她,或许这里面还有爱,但那点爱意已远不如他想要征服昆仑神女的欲望了。沈薇看着殷无觅吻去她眼角泪水时那着迷的眼神,忽然笑了起来,问道:“殷无觅,你真的恨她吗?”殷无觅怔住。她拉起殷无觅的手,握着他的指尖,一点点描摹自己的眉眼五官,再一次问道:“殷无觅,你看着我的脸,你是真的恨她吗?”殷无觅瞳孔微颤,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指,蹙眉道:“薇薇,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薇道,从他们紧密相缠的神识,她已经感觉到了他此时心中的震动,虽然他极力压制。从他难以抑制的心绪震动中,她感觉到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要说爱,他也并非真的爱上了那个杀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昆仑神女,他只是想要摧毁她而已,想要将她从高高在上的神龛上推下来,摔碎在他脚边。可他现在已经够不到昆仑神女了,他只能被困在这座阴暗的幽狱里,痴心妄想,求而不得,欲而不能。只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个发泄口。沈薇伸手搂住殷无觅,凑近他耳旁,说道:“殷无觅,我不是昆仑神女了,我是沈薇,只是一个平凡的,沈薇。”说完这句话,沈薇忽然觉得无比轻松,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系统便日日与她耳提面命,告诉她昆仑神女是什么性子,会说什么样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举止。从每天睁眼开始,她就要把自己装进这个名为“昆仑神女”的模子里,学着她说话,学着她做事。可她若是处处都依照着昆仑神女的模子行事,那她最终还是她吗?所以,随着时日渐久,当她发现她已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担心会被人怀疑夺舍之后,她开始试着挣脱这个模具。她开始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喜好,她在昆仑种上了自己喜欢的花,开始偷偷地滑冰,铤而走险地取过昆仑君手里的笔,撒娇求他将神女的小字改成“薇”。多么可悲呢,沈薇明明是她的大名,她却提也不敢提,只能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将自己的大名,改做小字。能够成功,还是因为沈丹熹的小字本就是“微”,它们发音相同,只不过是多添了三笔而已,当身边的人亲昵地喊她小字时,她甚至分辨不出,他们是否真的已经遂了她的心愿。“微微。”“薇薇。”谁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喊她呢。可即便是这样,沈薇还是高兴了好久,反正分辨不出,她就当做他们都是在喊“薇薇”,都是在喊她好了。可无论如何,她也终究无法全然挣脱这个名为“昆仑神女”的模具,无法完全做回自己,她最多只能在这个模子上添加一些属于她的无伤大雅的小痕迹,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渐渐淡忘了原本的自己。完成任务,系统送她回去,现在看来,这所谓的回去都是骗她的,她并没有真的回到过自己的世界里,但即便是骗她的,她也觉得很好,至少让她找回了一些原本的自己。沈薇的想法毫无保留地传递进了殷无觅心中,殷无觅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进入她的内心深处,看到了最真实的她。他对沈薇是有爱的,这一刻对她的爱意,压过了对沈丹熹的仇恨和报复,让他开始心疼起沈薇来。他轻柔地抱住她,“对不起,薇薇,我知道是你,我知道的,将我从沈瑱的锁链放出来,陪着我在人间四处漂泊,为我进弃神谷,将仙元剖给我的人,都是沈薇,我知道的。”就算沈薇是因为攻略任务才会这样做,但不可否认,他的心也的确被她攻陷了。沈薇搂住他的脖颈,与他亲密地贴合在一起,含笑道:“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对不起你。”沈丹熹说得对,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她不该卑躬屈膝地讨好他,奴颜谄媚地救赎他,给他送丹药送武器送功法,靠着裙带关系将他送上高位,帮他磨亮手里的屠刀,然后再匍匐在他脚边,成为他的刀鞘,再祈求他垂怜自己,垂怜这个世界。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杀了他。他们的神识还毫无间隙地绞缠在一起,殷无觅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心中蔓延的杀意,他并未放在心上,他甚至主动将那一柄磨好的骨刀放进她手里。可沈薇并不需要他这把骨刀,骨刀杀不死他。沈薇默念心诀,催动了魂魄上那一枚星印,随着星印亮起,强悍的引力从她的魂魄里迸发出来,将殷无觅的魂力源源不绝地吸了过去。一开始沈薇发现这星印当真有用,她还有些惊慌,但随着力量不断涌入,她的魂魄逐渐变强,这些惊慌便渐渐被坚
', ' ')('定取代。殷无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不断地流泄入沈薇体内。沈薇的魂魄越发凝实和光辉,殷无觅的寿命却开始急速消耗,当他的魂开始衰败时,他年轻的体魄终于开始了衰老,脸颊凹陷下去,皮肤不再光滑,发丝也不再乌黑。就连与他魂魄半融的伏鸣都感觉到了恐惧,尖叫道:“怎么回事,殷无觅,你难道想死在她身上吗?快点和她分开!”殷无觅又岂会不想退开,可他想退却怎么也退不了,沈薇体内的那股引力牢牢地扼制住他,他就像是一只被捕获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也徒劳无用。“薇薇,你在做什么?不要杀我,只有我能陪着你了,只有我爱真实的你——”沈薇享受着这种力量入魂的感觉,比起之前殷无觅渡来的那一点点魂力,现在这样如江河一般流入她体内的力量更加令她舒适和安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魂魄的蜕变,寿命的延长。沈薇轻抚着殷无觅干瘪下去的背脊,轻声道:“对不起啊,我明明是来救赎你的,但我现在却要杀了你。”“我不需要你陪了,也不需要你爱我,我只想回家。”在她怀里挣扎的殷无觅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低垂下头,靠在她肩上,边哭边笑道:“回家,你也只想回家。”到最后,她们都选择了抛弃他。殷无觅静默良久,最终抬手用力地环抱住她,话音却很温柔,说道:“沈薇,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他不再反抗,身上的力量流泻得更快,伏鸣的魂与他半融在一起,想逃也逃不掉,只能徒劳咒骂。沈薇在他的最后一句话里流下泪来,环在身上的手臂渐渐松脱,身上的人终于断绝了气息,沈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很久,也再没听到他重新呼吸的声音。她轻轻动了一下,稍一用力,殷无觅那一具变得很轻的身躯就彻底散架,化为了灰烬飘落到地上。远处的戮神台上轰隆一声,伏鸣残存的蛇躯也彻底崩塌,骨灰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过了许久才尘埃落定。戮神台上只剩下一柄大剑,一墩棺椁,九幽再也没有了漫天飘飞的灰屑。沈薇抖落满身骨灰,站起身来,朝着戮神台上走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三皇子厉廷澜流落在外的那一缕惧魄没有在大荣皇宫里,而是流落在了民间。沈丹熹跟随郁绘等阴差,一路追寻到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寨里,在乱世之中,像这样被逼入山林,落草为寇的人数不胜数,但能有这样的规模已实属不易。这座寨子隐藏在深山里,虽然看着破败,但各种防御的建筑却做得极好,里面居住了不少人,已算是一处安身之所了。这寨子的大当家原本就是山匪出身,某一天劫道,劫了一个城里来的秀才书生,那书生刚考中了秀才,结果居住的城池就被叛军攻破,全家老小都死在了叛军的铁蹄下,只剩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逃难。秀才跟着一群人被山匪截下,本是要将他们当做两脚羊圈禁起来的,但这秀才不愧是秀才,他颇有几分才干,出了几回点子帮这群山匪打过几回胜仗后,寨子的大当家便留他做了军师。时日一久,他在寨子里的影响渐深,潜移默化之下,让这一群穷凶恶极的悍匪长出了些许良心,开始收留安置一些在战乱中无处可去的流民。渐渐的,寨子里的人口便多了起来,寨子里的生活所需也渐渐齐备起来,甚至寨里还有一间学堂,那秀才就是学堂的夫子。沈丹熹等人隐身而入,去往的方向正是寨子里那间唯一的学堂。现下学堂里有五六个孩童,年龄不一,有的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有的已经十一二岁,他们手中学的书本也不同,夫子在这边抽背完了小的,又去另一边为大的讲解课文。在西斜的阳光下,能看到一缕透明的魄,正蹲在一个十岁模样的少年身侧,跟着他一起磕磕绊绊地背诵文章。“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子曰、子曰……”那少年没背出来,但仅仅倚靠在他身侧的那一缕魄却背出来了,“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少年挨了手板子,厉廷澜那一魄跟着恐惧地发抖,喃喃道:“我背出来了,母妃我背出来了……”然后嗖得没入到桌子上那一本书本中。郁绘看着这一幕,苦笑道:“我等为寻找他这一缕惧魄,查过了他所有仇敌,派出阴差将整个大荣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他母亲的尸骨都从井底翻出来,还追寻到她的转世,依然没能找到,全没想到他的惧魄竟会附着在一本旧书上。”谁能想到,堂堂的大荣三皇子,在权利斗争中得胜,差一点登上帝位之人,最惧怕之事,竟是年少之时,背不出来的一篇文章。待到学堂课散, 夫子和学生全都离去,沈丹熹一行人才踏入这一间简陋的学堂,从夫子桌案上堆叠的课本中翻出那一本书卷。这本书有些年头了,大部分书页已经枯黄褪色, 还有撕裂的痕迹。看得出来, 是经过重新修补装帧, 书本上褪色的文字也经过二次描摹。厉廷澜那一缕惧魄便依附在枯黄的旧书页上。郁绘伸手从书本上拂过,厉廷澜那一惧魄被硬生生抽离出来,他并没发现身旁的异状, 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浑浑噩噩地抱着头, 一遍一遍背诵着文章。可他似乎并没有读书的天赋,同样的一段文字, 他反反复复地背诵, 上一刻还能背出来,下一刻便又忽然失了忆一般忘记干净。当背不出来时, 他整个残魄便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生出巨大的恐惧来。沈丹熹看
', ' ')('过这样的场景,在昆仑枯竭之地,厉廷澜流散出来的记忆里。他小时候患有痴症, 的确不太聪明,他们母子二人因此被皇帝厌弃。厉廷澜的母亲时常会发了疯似的逼他背书, 若是背不出来, 便会虐打他。即便后来位高权重,这一段童年的伤痛依然铭刻在他的魂魄中。“果然, 这本书是从大荣皇宫里流落出来的。”郁绘通过书本上曾沾染过的人气,往前追溯, 一直追溯到了厉廷澜幼时所居住过的冷僻宫殿。三皇子的母妃坠井而死,三皇子被别的妃嫔收养,那一座宫殿再没有人入住,这本残破的书卷落在那宫殿中许久,直到后来,皇城被蛮夷所破,王公大臣纷纷出逃,宫里伺候的仆从也四散而逃。这本书才被带出了皇宫,辗转经历无数人之手,让人就算想要追查都无从查起。破城之时,能逃的人只会想着带金银珠宝,没人会想着去一座荒废的宫殿带一本破书,显然那最初取得书卷之人,是被人驱使。背后驱使之人是谁,时间太过久远,已难以查明。郁绘收了厉廷澜这一缕惧魄,便只剩下最后一缕爱魄还暂时难以定位在何处,他叹息道:“厉廷澜的每一魂每一魄几乎都像这般,如大海捞针一样寻之不易。”那幕后之人很懂得如何隐藏,要藏一粒沙,便要将它埋入沙漠,要藏一个人,便也要将他散入人海。逢乱世开始,秩序崩坏,一切都在走向混乱,厉廷澜的魂魄被撕裂,飘零在世间万千冤魂之中,冥府和沈瑱一开始毫无头绪,光是找见第一缕魂便耗去了几十年时间。沈丹熹看向那一柄鬼气森森的凶刃,厉廷澜对阿娆的恨意之深,已经淹没了其他的情感,使得匕首的刀刃上都映照出了他狰狞的脸孔,恨不能生啖其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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