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三盒山楂糕都快被他吃光了。
空荡的盒子说明,明飞卿真地很喜欢太后送的食物。
“飞卿,你说过会跟我一条心。你今日跟太后走得那么近,将我已故的母妃置于何地呢?”
明飞卿低着头,揪着衣袖不安地揉搓,低声解释:“太后派人来请了三回,事不过三,我如果再推辞,怕她误以为是靖王府对她不敬,这才进了一趟宫,也就略坐坐就走了,没有很亲近。”
淮瑾冷声道:“你如果真地不想跟她亲近,那三盒山楂糕出了宫就该扔了。”
第9章鱼目混珠(前世)
那日之后,明飞卿连山楂糕都不碰了。
他日日喝着苦药,嘴巴里淡淡的,吃什么都没滋味,整日无精打采地倚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杏花在日趋冷凉的天气里逐渐凋谢,仿佛他也跟着凋零。
淮瑾极少有时间能来陪他。
在荼州时,虽然万事艰难,但两人总是形影不离,那时吃的苦都是甜的。
如今,他住进这金碧辉煌的王府里,想见阿瑾一面都要下人去通传,看看殿下有没有时间。
含在口中的蜜饯吮吸不到丝毫甜味,明飞卿随意咀嚼两下便咽了下去。
这时天白过来,看到明公子倚在窗边发呆,便跳到他面前,扮了个滑稽的鬼脸,愣是把明飞卿给吓得回神了。
他抓起盘子里的蜜饯往天白身上扔了一颗,斥道:“你最近也跟天青一样冒傻气了?”
天白接住那颗蜜饯,笑嘻嘻的含进口中。
当年淮瑾被流放到荼州,身边连个像样的侍从都没有,后来偶然间得了一个身手了得的少年,便学着明飞卿,给他取名叫“天白”。
主要还是想跟飞卿凑个同款名字,显得两人是一对。
天白恢复正经脸,说:“今日京中有诗会,殿下遣我来问公子想不想去看看,解解闷。”
明飞卿瞬间支棱起来:“我换身衣服就来!”
王府门口,淮子玉才等了一小会儿,就见长廊处划过一道欢快的身影,不多时,那道身影扑到他面前:“你要带我出去散心?!”
淮瑾眉眼处展开无声的温柔,他抬手抱住明飞卿的腰身:“看你近日不愿意独自出门,闷在家里都快成怨夫了。”
“你才是怨夫!”明飞卿笑着回怼过去,眼里闪着久违的光亮,手上紧紧抱着淮瑾,像在荼州时一般亲近。
这时外头几个面生的侍卫提醒说:“殿下,该出发了。”
淮瑾看了他们一眼,反握住飞卿的手,将他从自己怀里推开。
明飞卿愣了一瞬,从前他抱阿瑾,阿瑾都是趁机闹他的,如今却把他推开了。
他抬眼才注意到,王府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多是侍卫装扮,面上严肃,腰上配着皇室的令牌——应当是宫里派来的人。
得到皇帝重视的亲王排场果然是不一样的。
明飞卿不作多想,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游园诗会在皇宫脚下的抱石园里举行,园内外的红梅已经初露花苞,明飞卿被梅花乱了眼,不知不觉抛下淮瑾独自逛到了门口。
家丁伸手拦住了他:“这位公子,请问你有请帖吗?”
“请帖?”
明飞卿自然是没有的,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淮瑾,正准备将他喊来,那家丁又接着问:“这场皇家诗会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家族才有资格入园,敢问你的父亲是几品官啊?又或是你有任何功名傍身?”
“......”明飞卿一时被问住了。
他的父亲是个九品芝麻官,连调任进京都不可能。
而他自己,在南国耽误了三年,身上没有任何功名。
家丁看出他的窘迫,原本躬着的腰身挺了挺,语气有了驱赶之意:“看来公子什么都不是,今日是想来鱼目混珠的?您看看那位林公子。”
他特意指了指不远处被众多才子簇拥的林霁:“身世显赫,又是今科状元的绝对人选,这样的人,才是皇家要招揽的明珠,你这样的,哪怕滥竽充数,也是不够格的。”
“什么够不够格的?”淮瑾走上前,手自然地搭上飞卿的腰身,视线落在家丁身上。
家丁呆滞地看着被靖王搂进怀里的“鱼目”,原本挺直的腰杆子忽然折断了一般弯了下来,卑躬屈膝,笑脸相迎:“参...参见靖王殿下!”
淮瑾从天白手里接过一把脱鞘的匕首,用匕刃尖锐的那一端抵着家丁的下巴,将他垂下的头抬了起来,眸中森然:“明飞卿是我王府的座上贵宾,他是本王亲自邀请来的贵客,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滥竽充数的了?”
家丁脸上煞白,两腿又软又抖地弹起琵琶来,想跪下又被匕刃抵着脖颈,他懊悔不已,朝明飞卿迭声道:“是小的有眼...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但求王爷...求公子饶我一回!”
明飞卿见他裤裆洇出深色的印迹来,实在是玷污了这满园的红梅,他按住淮瑾的手:“罢了阿瑾,没必要跟这样的人计较。”
淮瑾这才收回匕首,递了个眼神给园子旁的侍卫,侍卫会意,悄无声息地上前捂住家丁的嘴,将他拉走了。
这一幕,不远处的林霁全看在眼里。
林霁身边的侍从匆匆退出人群——那家丁是相府管家的亲戚,托了关系来抱石园当差,今日本想当众给明飞卿下个面子,没想到靖王殿下如此护短,他如今得去堵好家丁的嘴,免得事情牵扯到相府,毁了林霁在王爷心头与世无争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