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是啊是啊,话本里的图就是照着他的模样画的,里头写的东西真是不堪入目啊,也不知是真是假,男人真能浪成那样?”
这两句话虽然没有特指到某个人身上,但明飞卿听在耳里,大好的心情立刻溃败得七零八落,他转身望去,那两句嘀咕声立刻就停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公子,你怎么了?”天青察觉到他脸色忽地惨白下来,十分担心。
“我...我们回府吧。”
膝盖上的伤忽然变得好疼,疼得他一刻都忍不了,
明飞卿低着头,才明白过来那帷帽是有必要戴上的,因为他本就是个见不得人的。
一旦心理卸防,身上的伤痛就变得格外有存在感。
离王府明明不远,明飞卿却走的冷汗涔涔,他脚下虚浮,需得天青和侍卫两边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走到靖王府门口,提前绕路回来的车夫正指使家丁往府里卸那一马车礼物。
府邸里走出一个锦衣加身容貌俊秀的男子,明飞卿一时认不出这是何人。
一旁的侍卫说:“那位是相府独子林霁。”
“林霁?”明飞卿想起来了,林霁曾和他一同在宫里受过教养,有半年同窗之谊。
林霁也瞧见了明飞卿,一张俊脸笑开:“明公子,三年不见了。”
明飞卿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甚好看,却不能失了礼数,便笑着回:“好久不见。”
“你这是刚从寿康宫回来?”林霁打量了一眼礼盒上的花纹样式,那是用金线织就的凤凰图纹,宫里只有太后能用。
林霁常在宫里走动,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东西,殿下看到了怕是要不高兴的。”
靖王府人人都知,殿下与太后面和心不和。
“你似乎很了解殿下?”明飞卿反问。
林霁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特意走到明飞卿身边,拍了拍他的右肩,在他耳边说:“你在南国同耶律南炙纠缠不清的那三年,一直是我在殿下身边为他排忧解难。我对殿下的了解,绝不比你少。”
听出话里的敌意,明飞卿淡声道:“殿下最困顿的时候是少时在荼州,吃不饱穿不暖,那时怎么不见林公子去他身边排忧解难呢?如今他已入主皇城,受封亲王,林公子倒来排忧解难了?我倒要问问,你排的是什么有忧,解的又是什么难?”
林霁的笑冷了几分,眸中涌出些不满,明飞卿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同甘共苦,林公子只做到了前两个字,竟也拿出来炫耀。”
林霁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气闷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明飞卿脸上才露出几丝掩不住的痛苦。
傍晚时,秦太医来替他换药,见膝盖上又有淤血,头疼不已:“这伤才有些起色,公子还是不要外出走动了。”
明飞卿有些失神,等伤处上了药,刺痛之下他才回过神来,呢喃道:“我确实不该出门见人的。”
声音太小,秦冉都没听清,只忙着用最好的药给他止血化瘀。
上完药,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今晚来侍膳的是细春。
“今日殿下在宫里有事商议,嘱咐奴婢先侍候您用膳。今日厨司煮了一道公子喜欢的鱼头汤。”
明飞卿听着声音觉得不对劲,他细细去看细春的眼睛,竟是红肿一片。
追问之下,细春才道出实情:“弟弟前阵子染了风寒,被坊间的庸医用了虎狼猛药,昨夜忽然人事不知,怎么也叫不醒,奴婢...奴婢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话到最后,细春哭出声来。
“原是这样。”明飞卿叫了天青过来,“想必秦太医还在前院拿药,你让他拿过药,去给细春的弟弟看一看,若要用什么名贵药材,只管找我就是。”
细春一听,立即跪下,感恩戴德:“如果弟弟能脱险,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明飞卿笑了笑,不放在心上,只说:“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你先回去看着弟弟吧。”
细春又是再三道谢,这才同天青一道退了出去。
桌上一桌好菜,明飞卿却提不起胃口。
知道鱼汤是淮瑾吩咐人做的,便强撑着喝了两碗。
口里还是淡得很,秦太医开的药虽有奇效,却也造成他味觉的暂时性迟钝,许多美食都尝不出味道来。
唯有宫里的山楂糕吃着可口。
明飞卿没忍住,偷偷翻出太后赠的那一盒点心,偷偷吃起来。
他吃得如此愉悦如此投入,以至于淮瑾不声不响走进屋里都没发觉。
“躲在屋里偷吃什么好吃的?”淮子玉随口问了一句。
明飞卿吓得浑身一震,直接被呛得咳起来,淮瑾吓了一跳,忙递了杯水,又给他拍背,飞卿这才缓过来。
他缓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糕点的盒子往身后藏——简直就是做贼心虚。
淮子玉本来没注意到这盒糕点,飞卿越是这个反应,他越要探个究竟。
最后发现这盒子是寿康宫才有资格用的礼盒,这糕点,自然也只能是太后赏的了。
淮瑾面上便有几分不悦,看到桌上只碰了两口的鱼汤就更不高兴了。
明飞卿立刻把手上那块吃到一半的糕点扔下,把一整盒山楂糕都推远了些:“我不吃了,阿瑾,你别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