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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暗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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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游乐园吗?”有人这样问他。

“不……想去。”在一片朦胧的场景里,眼前是模糊的脸,耳边似乎有他自己的别扭声音。

询问他那人笑起来:“那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他愣愣地别扭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站在眼前这个人格外亲切,让人想亲近,听说游乐园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但是自己应该想去吗?

“你想去的,跟我走吧。”那人耐心等了很久,温柔又充满爱意地看着他,在没有等到答复的后来如此说到,同时掌心向上朝他递出手。

他看着那于他而言十分宽厚的手,依旧犹豫:“可是小叔爷爷说我不能……”

“你管他们干什么。”那人失笑。

“可以不管吗?”他问。

“你想管就管,不想理会就不理会。”那人对他说,“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期盼。”

真是充满野心的期盼。

如果你再问我一次,我一定会很开心地回答“想去”吧。

记不清这是梦里“他”的想法,还是现在意识到这是梦的他的想法。苏昔很快睁开眼彻底醒过来,随后习惯性地往旁边扫了一眼,愣住。

一把NP34手枪正摆放在床头柜上。

火光在眼前闪现,还有枪声,绽开的血花,以及少年带着恨意的眼睛在他面前黯淡。苏昔愣了两秒,突然惊惶地看向门口,付参正站在那里。

“……他让你给我的?”苏昔问,他脸色发白。

付参有些疑惑,不就是一把枪吗?怎么感觉苏昔下一刻就会跟他翻脸?他回答:“是老爷让人放的。”

然而苏昔很克制地扭过头去不看枪,抬起头问他:“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最近筹备的大拍卖会收到了一种……药,管事那边让我询问您,是否要去看看。”付参回答。听到这件事,苏昔慢慢坐正身子,丝质的白色睡衣领口微敞开,布料下垂恰好卡出他锁骨的形状,而露出较多的一边显出了半个形状十分暧昧的疤痕。付参一眼扫过,不动声色垂下目光。

“我记得很久以前就定下了规矩,红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药物」,要动这种规矩,不是应该先问老先生的意思吗?”苏昔这般说。

付参低着头:“老先生说,您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你知道这像什么吗?”苏昔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问。

“少爷?”付参有些疑惑。

“虎放了一根大萝卜在跟前,告诉还在瑟瑟发抖不敢靠近的兔子自己不会伤害它,让它上前来敞开了吃。吃饱了、养熟了,兔子也跑不动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苏昔指了指自己,“对它而言,这是很不错的安抚计划。”

“但我何需安抚?”苏昔目光凉得仿佛能将人冻伤,“又为什么要稳住我?他是终于老了,手脚也乱了。”

付参低着头,不敢答话。

“查到货源了吗。”苏昔又问。

“货源……杨二爷想邀您明晚一同去「赴尘」玩乐,询问您是否能抽出空闲?”

“杨?给红场供这种货还敢自曝身份,这诚意我不去一趟是不是还对不起他们?听说他们在「赴尘」天天都玩得很欢乐,我也早就想去参观这K市红场之外第一场了,何必明晚,我今晚就去。”苏昔随性地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是。”

“事情说完了,那么现在,拿出去。”苏昔背着身子,拇指向后指了指那把枪,“拿着这东西给我滚。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人进这间屋子。”

付参躬身要离开,听到苏昔突然笑起来:“前段时间才给人挖了坑,没想到这回我遇上了也是赶忙地往下跳,给我备点吃的吧,我真是饿极了。”

……

赴尘,赴这盛世红尘。

“可惜这盛世并不如我所愿。”杨二爷自打接过一个电话,整个胖子就焉儿了。他说是“爷”,其实也就是辈分身份到了,地位年龄可不见得多高,他坐在酒吧最宽敞的包厢里,说话时一副郁闷的样子。

“二爷怎么了?不是说会来一位贵客吗?”有人疑惑问他。

谁能想到他真会来,还改时间?不仅如此还临到头才通知他!这下好了……三十出头的杨二爷扫了一眼角落里坐着那三位,愁得本就稀疏的头发又多掉了几根,灌自己一口酒还被呛着了:“咳咳!呸!咳别提了!秦五不是从来不露面的吗?我去请原本都没指望人答应,这下倒好,万一招待不周全,回去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就能让我提脑袋去面圣!哎呦这外面望风的还没消息?来了都赶紧告诉我我马上出来,别认错了给……”周围一帮子人就着这个话题热闹了一阵。

闹罢,杨二爷又招呼起了之前来的客人:“诶,大少,这个事情咱们这边实在难办,你说他人要来,我这话一出口拦也拦不住,实在是……嗨!改天我必定带礼登门赔罪!”

“哟,别来,你家的礼咱们可不敢收。况且咱们大少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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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别把红场的人想得那么不讲道理嘛,来者都是客一起玩嘛,说不好咱们大少一会儿还能与那位五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呢。”陈寓在这种场合向来比较如鱼得水,反正背靠明河,说起话来就更随性了。

坐在陈寓旁边的方醒戴着渔夫帽低头观察周边的同时,听这缺心眼玩意儿不断在某个危险的边缘试探,一脸的一言难尽,随后他扫了眼对面单独坐在一条沙发里的段溯——大少正在跟一个端酒的小男孩说话,如果不看段溯几乎都没表情波动的脸,单按暗光底下那孩子的脸红程度来讲,说不是在调情都没人信。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人恭敬地靠门站住,随后一个半张脸裹在红围巾里的年轻人施施然走进来,扫了眼整个包厢,目光触及某个角落,原本流畅的步伐突然迟疑了一下。

段溯背对着门,站在门那边的人可以轻易看到面对他的那个男孩子在这种场合中略显青涩的面容。

苏昔看向带着疑惑谨慎神情正朝这边挪动的杨二爷。只这一眼杨二爷就确认了这年轻人的身份,赶忙迎上去:“诶呦秦少您这就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后面那个!怎么办事儿的?不是叫你机灵点看准了告诉我吗?存心叫我难堪呢?”

苏昔后退了两步:“我想着不要过分打扰你们,就没让他通知,不用太在意我的,大家随意。”

他从进门开始就占据主动权,原本是侵略者的姿态,可偏偏声线柔和,音量适中,话意如此却也没朝明面上摆,几乎跟杨二爷形成了鲜明对比,字从他嘴里出来就自带令人舒心的力量,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让声音低下来,视线集中过去,一种莫名的氛围以门口位置为中心扩散。

杨二爷都快忘记这是他的场子了。

可能是包厢里扑面来的热气太盛,苏昔拉下来遮住脸的围巾。正巧此时段溯转过头,跟苏昔对上视线。

“抱歉我只是看过一些资料,有些人不太对得上,确认一下,那是……哪位?”苏昔在杨二爷惴惴不安的目光中开口。

“噗——”那边杨二爷还没开口,这边陈寓直接绷不住了,背转过身,肩膀颤抖。

段溯的眼神在听到问话的瞬间变得十分难以描述,眼里像是缭绕着黑沉沉的细雾,嘴唇微开又抿起,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随着晃动的灯光闪了闪,凉丝丝的。

直面这尴尬状况,杨二爷人都快撅过去了。红场明河首次直接对上竟然是在他的场子里!一会儿要是秦五怀疑杨家同红场做生意的诚意怎么办!

搭上红场大拍卖会这条线是早已定下的计划,而明河突然联系上自己,他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哪想到突然来了这一出!事到如今晕又晕不过去,杨二爷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位是明河的少当家,另外两位……额。”杨二爷只知道这两位是跟着段溯过来的,并不清楚对方具体身份。

“明河。”苏昔显然并不在意这个,视线一滑便过,将目光投到别处,不紧不慢地接过话,“二爷交友圈子很广啊。说起来因为一些……身体上的原因,我很难有出门的机会,事实上家里老先生一直希望我多交朋友的,二爷能介绍些别的人给我认识吗?”

苏昔没有追究,反倒还透露出结交的意思,杨二爷顿时大喜过望:“当然!”便跟苏昔挨个介绍起周边的人,更有人主动凑上去。苏昔被簇拥在其中,亲切地同人说笑,若有人仔细听便会发现,在这样的局面里,他几乎滴水不漏将所有人都照顾到,每句话都状似无意,但只要当事人去细想,就会化作最隐晦的挑拨拉拢。

在这样的场合,他的能力于无形中释放,在能掌控的范围内影响着某些人朝他希望的方向行动。

“也不怕弄巧成拙。”一旁方醒一脸不快,脸上写满了想走。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更何况之前通过电话,那次苏昔留给他的印象绝对说不上好。

“是个厉害的,几句话就敲打了杨二,分分钟让人把咱们晾一边了。所以他刚才就是故意来羞辱你的吧?特殊待遇啊段大少。”陈寓一脸揶揄看戏的表情。

段溯看着人群里的那个人:“你说这是特殊待遇?”

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可不是他想要的。段溯眯着眼舔了下自己的虎牙,明明自从进了包厢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摄入了少量致幻的药物,因不满足而喟叹:“不过他确实是太会招惹人了。”

那边苏昔谈话间表现得认真专注,心思却散开:段溯怎么会在这里?按照红场那边的现有信息推断,明河没有任何理由跟杨家药业扯上关系,除非……段溯最近突然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而且必须亲自走一趟。

不可能是为了自己。苏昔想着:一个被视作玩物的人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抛开这种可能,段溯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苏昔回头向付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留意周边。

如果、假设,段溯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崇宗那边查出了东西,那么这一趟恐怕……苏昔在应付应酬的同时脑中闪过诸多念头,心头敲起警钟。他转过头对身旁的杨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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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谦和。

目光接触,莫名的,杨二爷身后刷地起了层冷汗。

赴尘会所最大的VIP包厢空间自然不小,但在场的人多,又都不约而同在朝一个方向凑,人与人难免磕碰,加之灯光昏暗,人声嘈杂,就很容易滋生出各种小动作。

付参不近不远地跟在苏昔的后侧方位置,时刻防备突发状况。察觉到某条存在感格外强烈的针对苏昔的视线,他刻意地移过去,用身体挡住,同时朝那个方向回视,眼里带着警告。

段溯接收到这位看门犬发出的不友好信号,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正要有所动作,眼神却突然一飘。

在某几个人错身露出的一小片背景里,他看到杨二爷高举的手突然拍到苏昔肩膀上。段溯原本的动作突然止住,起身朝那边走。

再说苏昔这边,那带着玉扳指的手碰到他的第一时间,他就借着低头微笑的动作不适地皱了下眉头。

其实这种不适感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从走进包厢直面众人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经隐约显现,太久没应付这么多人,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毛病。强忍胸膛中泛上来的沉闷感以及将杨二爷的手甩开的冲动,他将围巾又向上拉一截,故作咳嗽的样子侧过身子避开了手,回答对方刚才的问题:“之前一直在单独休养,最近好了些就急着出门逛逛。”

“难怪!秦少也是给我杨老二脸了,你一进门我这整个场子都亮堂,忒有面子!你少有出来,大概不知道咱们这地儿玩法可多,只要你能想到,赴尘就一定能做到!秦少今天想玩儿什么?我奉陪到底!”杨二爷粗神经地收回手,只道这位秦家少爷身体太差,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谄媚地向苏昔介绍着,挤眉弄眼,“要是暂时想不出来,秦少你说说喜好,我把人都叫上来点一个陪你?”

“……”饶是心思玲珑如苏昔也被整得有一瞬头脑空白,他对这类场合只保留用于各类交涉的必要了解,从红场出走之前人还小,红场对于直系子孙管得也严,而后来作为普通优等生,对于这些并没有过多涉猎,遂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可要是就这么拒绝,不知杨二爷还会想出些什么东西,他犹豫着要不答应了,反正自己也不会碰,顺便还能跟杨二爷拉近一下距离更方便套话,于是他快速打量起杨二爷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端酒一会儿询问是否需要服务的女人们……

此时苏昔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保镖跟明河少当家已经快掐起来了……

“你应该多注意一下他身边的人而不是我。”段溯说。

“我觉得你比较危险。”付参寸步不让。

“危险?”段溯冷笑,压低声音道,“没记错的话我跟你就见过一面,那次吃亏的可不是他。”

“……”付参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件事,只沉默挡着不让人上前。

段溯没有在这里跟人动手的打算,苏昔已经自己将那只手甩开,他便不太急着上去,往旁边闪着炫目彩光的方晶墙上看了一眼,见那有一处晶体没有连结好,漏出一丝缝,背后看着黑洞洞的,他皱了下眉头,同时考虑起下一步动作。

“胸大的,腿长的,屁股要翘,头发要卷,不用太高。”

段溯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付参一听飞速转过头震惊地看向自家突然开窍的少爷。

“秦少也喜欢这款?哎呀这可真是——”杨二爷乐开了花,赶忙吩咐去带人上来,还交代了要是处。苏昔维持着略显僵硬的笑,听杨二爷分享自己的各类心得,心口突然一跳,他抬头朝余光里瞥见的有不协调闪光的地方看去,伸手拉住了杨二爷的胳膊。杨二爷惊觉这个看似羸弱的人手上怕是下了死力气,能把他这一百九十多斤的矮胖子一下扯住,将他胳膊上的肥肉掐得鼓起。

而段溯将还在发愣的付参推开,直直向苏昔走去,难得失了方寸和日常维持的风度,脚步徒然加快。

付参追上去时见一个正在朝这边走的人神色不对,瞳孔略微一缩。

角落里还坐着的方醒一下逮住旁边嗑着自带的瓜子看戏的陈寓,脸色微变。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伴随声量不小的一声“啪”,整个包厢都陷入了黑暗之中,本还在享受各种娱乐项目的人们一片哗然。

“诶!怎、怎么回事!跳闸了?”众多问询里只听杨二爷惊慌地叫起来。

“少爷!”付参直觉不妙,朝记忆中的方向抓去,没有抓到人。他心底一片冰凉,脑子里全都是方才跳闸的那一声“啪”,只道:完了。

他并不确定那一声响动里是否有混杂别的声音。

“嘭——”是带了消音器的手枪,这一响紧接着大片玻璃破碎落地的回音,诺大包厢里人声一静,有人不确信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随后是人和人肢体快速碰撞的拳脚声,还夹入了“操”这类的叫骂,只几下便平复。

乱况中,苏昔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这种袭击都是一击不中便收手防止更多暴露,他想出声告诉付参自己没事,奈何嘴被人按住了。

这个疯子。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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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想着,手上推拒刚才将自己扑倒压在身下、还抽空朝方晶琉璃墙上开了一枪的人,然后他察觉此人不仅没有收敛的打算,反倒抱得更紧凑。苏昔眉尾挑了下,挣扎着屈膝要撞向这色批的海绵体。

段溯万分及时地躲开,又将苏昔箍到怀里,听付参那边已经拳脚利落地把前来补刀的偷袭者制服,低头到苏昔耳边,嘴唇亲昵地蹭着,说:“这种程度都保不住你,他还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你上来挑事,我想他还是能察觉的。”苏昔嘲讽道,没有丝毫慌乱,仿佛不是才经历过险境。

“你就这么看我?我刚才救了你一次呢。”段溯戏谑地问。

“如果你第一时间不是耍流氓的话,或许我还会勉强表示感激。”苏昔毫不动容,“况且我都找好挡枪的家伙了,你救的是他。”

段溯低声笑出来,并没有戳穿这个计划可能存在的漏洞:“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少爷!您在哪儿?!”付参一拳把手头不老实的人揍晕过去,挟着人在一片黑暗里寻找苏昔,同时朝包厢出入口的方向走去,“都静下来,不会出事了,但是都不准离开。”说着,他抽空取出手机。

多数人也反应过来,颤抖着拿出电子设备要照亮周边。

“秦少!我的老天!!”杨二爷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沦为挡箭牌,他已经快厥过去了——好的他很快就厥过去了。

苏昔正要说话,又被段溯一把捂住口鼻,段溯在他背后抱着他,缓缓带着人站起来在人群混乱中沉入昏暗角落里,在他耳边说:“给你这看门犬一个教训,让他以后能更尽心尽力一些……当然,他还是拦不住我。”

苏昔被捂得呼吸困难,他扒着段溯的手,好不容易等到这人放松点力气才将之扒开,先是喘了一口,用气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片黑暗里,苏昔感受到身后的人胸膛震动,声音低沉地笑着,只听他说:“我以为你一直很清楚我想干什么呢。”

“别在这儿发疯。”苏昔警告到。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此时已经退到墙边,段溯拉开一扇门,背对嘈杂,将苏昔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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