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半月之后,皇上回宫。
小皇帝匆匆冲进凤仪宫,却被告知皇后回尚书府收拾旧物了。
小皇帝扔下一众侍从冲到尚书府。
尚书府中一片凄凉,荒草长得一人多高,看不清府中的路。
小皇帝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剧烈的恐惧。
是借口。
来尚书府收拾旧物是不是桐书的借口!
他那么聪明的人,有一千种办法甩掉侍卫偷偷离开京城。
桐书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小皇帝疯了一般冲进荒草中,撕心裂肺地吼:“桐书!!!桐书你在哪里!!!桐书!!!”
荒草锋利的锯齿划破脸颊,荆棘撕烂龙袍。
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狼狈地在荒草丛中奔跑嘶吼哭嚎:“沈桐书!沈桐书你看着朕,你看着朕!!!啊!!!!!!!!”
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
小皇帝狼狈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沈尚书捧着一摞旧书,面无表情地走出书房,轻声说:“陛下这般急切,是想违背诺言,不愿放微臣离开了吗?”
小皇帝狼狈地爬起来,他一身泥灰满脸血痕,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眼眶通红,眼白充盈着血丝和泪水,沙哑着嗓子慌忙解释:“不……朕不是……朕没有……桐书……”
沈尚书心中一瞬酸楚,但还是冷冷淡淡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那陛下这是何意?”
小皇帝慌忙擦去脸上的血水,颤声说:“朕……朕只是……只是想和桐书好好道别。”
沈尚书叹了一声:“旧宅无人打理,陛下龙体金贵不该多留。”
小皇帝说:“朕想留。”
沈尚书无奈,只好说:“微臣还有些旧物要整理,请陛下自便。”
说着,沈尚书回到已经布满蛛网灰尘的书房中,整理那些带着念想的小物件。
有故乡带来的陶笛,养父留给他的医典,还有张郄从草原带回的羊角,李韶卿写给他的安神助眠药方。
如今,故人都已远去黄泉碧落,只剩他一人对着这些旧物,怅然怀念着少年意气的时光。
小皇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像个背后灵一样甩不开。
沈尚书被他盯得难受,叹气,说:“陛下,坐。”
小皇帝转过身去开始糟蹋药柜上的瓶瓶罐罐:“朕帮桐书收拾,会快一些。”
其实他动作很慢,故意把整整齐齐的药柜折腾得乱七八糟。
沈尚书说:“陛下不愿让微臣离京,何苦用这么幼稚的法子?只要一道圣旨把微臣关进宫中,微臣就再也不可能离开半步。”
小皇帝眼眶红了:“朕没有!”
沈尚书沉默许久,轻声说:“那陛下今天过来,到底想怎么样呢?”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含着泪:“朕……朕想补偿你,朕不愿,这辈子都被你恨着,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个为非作歹的白眼狼。”
他人生不过十数载,惊涛骇浪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扑面而来。
很多决定做下去的时候,他心中还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做错了太多事,辜负了太多人。
若桐书要走,他没资格再拦着。
今日仓皇而来,是惶恐无措之下慌不择路地寻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