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痴缠着一生的猜忌试探,隔着无数的血海深仇。
他是一时傻了,才会相信一个自幼饱受煎熬的心机皇帝,会给他这个仇人多大的权势和尊荣。
小皇帝爱他,却也恨他,试探他,防备着他。
昔日他对年幼的皇帝,又与这有什么不同?
一面悉心教导呵护,一面却皱着眉,思虑这这个太过聪慧的年幼皇帝该不该杀。
那个敏感的孩子,怎么不会察觉到这其中微妙的试探和杀意。
是他疯了傻了,在少年指天而立的誓言中慌了神,竟忘了他们之间的有少不堪入目的前尘。
沈尚书头痛欲裂,痛得脸色惨白泪流满面。
他想起那首诗了。
那是……那是他还没彻底忘记的时候,翻阅着三年前的旧诗集,恍恍惚惚就在末页写下了那篇自嘲之语。
太后的毒药早已停用,可他的记忆却一日不如一日。
想来,另一味毒药掺杂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日日入喉。
那是他的夫君,悄悄给他安排的结局。
想他半生屹立朝堂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最后竟因一个情字,栽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如何不可笑。
小皇帝仍在他身体里疯狂进出,厉声逼问着:“朕问你那首诗是不是写给张郄的!沈桐书!你回答朕!!!”
沈尚书流着泪仓皇摇头,苍白的唇似乎在笑,喉中却是濒死的哭音:“不……是……啊……”
一阵剧痛从脑海中炸开。
曾为少年皇帝孕育过子嗣的地方再次被滚烫的浓浆灌满,沈尚书喉中溢出不知是甜腻还是痛苦的惨叫。
错了,都错了。
若早知情劫在此,他当初……
当初,便不该怀揣着那一腔壮志凌云的热血,一步步踏进金銮殿这片尸山血海中。
何故糊涂惹相思……
他这辈子做的糊涂事,又何止是一念相思。
沈尚书身体滚烫,头中剧痛。
可他知道,自己正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清醒之中。
他一件一件给自己梳理着半生人间的是非功过,从走出江南烟雨的那个少年开始。
这一生太长太长,他要思考很久,很久……
凤仪宫中那个总是健忘的温柔皇后,彻底成了痴傻疯子。
任凭旁人怎么摇晃呼喊他,他都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御医说,痴毒入脑,心恨成疾。
再也无药可医。
皇帝疯狂地摔烂了琴,当着沈尚书的面撕烂了诗集,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嘶吼着:“沈桐书,朕命你看着朕!朕能毁了你的一切。”
可他的皇后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无视地看着床帐上的绣花,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皇帝发疯发累了,不敢置信地跪倒在床边,颤抖着说:“桐书,朕错了,朕把失魂散的解药给你。你看着朕,你别睡了你看着朕!”
可痴傻人不肯给他半点回应,仍然呆呆地看着床帐,不动不语不进食。
御膳房每日做了流食煎了药汤送过来,喂食也要喂两个时辰。沈尚书吞咽困难,往往搞得满床狼藉。
第二十二章
皇帝一夜一夜守在凤仪宫,寸步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