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刚要解开沈尚书的衣领,沈尚书忽然从昏迷中强撑着醒过来,抬手拦住了军医的动作,虚弱地说:“不必了……”
军医愣住:“可是沈大人……”
沈尚书嘴角发苦,沙哑着声音说:“我前几日不小心划伤了自己,伤口有些发炎,给我开些消肿化瘀去腐生肌的药便好。”
他可不敢让北雁军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了。
好说歹说终于把那群上蹿下跳的焦急汉子轰出去,沈尚书拿着药粉的瓶子闻了闻。
还是那个熟悉的金疮药味儿。
真好。
沈尚书捻在指尖闻了闻,忽然发现屋里还站着一个人。
小皇帝派来监视他的那个侍卫还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尚书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先……回避一下?”
侍卫看着他,说:“陛下要我好好照顾沈大人,寸步不可离开。”
沈尚书苦笑。
罢了,何苦为难这个年轻人。
他放下金疮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侍卫聊天:“你是景和十三年的武举榜眼,我没记错吧?”
侍卫怔了一下:“沈大人认得我?”
沈尚书说:“武举殿试那日,我恰好在。”
侍卫低头,竟是有些害羞了。
这个侍卫今年才十七岁,想想,也不过是个孩子。
沈尚书有些累了,说:“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后叫醒我。”
侍卫“嗯”了一声,又说:“沈大人,你为何不肯上药?”
沈尚书嘴角抽了抽,强笑:“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伤。”
侍卫却说:“沈大人若是行动不便,属下愿意为沈大人上药。”
沈尚书扶额。
这小孩儿怎么就这么刨根问底呢?
沈尚书到底是没有把那瓶金疮药派上用场。
那个奉旨监视的年轻侍卫真的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尚书懒得再折腾,他睡了一觉,感觉自己好了许多,于是开始忙忙碌碌地穿梭在北雁关军营里,和昔日同袍叙旧聊天斗智斗勇。
劝这些满腔热血的英武汉子跪谢隆恩不是件容易的事,左翼前锋郑牛龙是个暴脾气,气得跳起来狠狠给了沈尚书一耳朵:“大将军结识你,真是他瞎了眼!”
身后的侍卫欲要拔刀。
沈尚书忙抬手拦住。
粗壮武夫的这一耳朵下手不轻,他半边脸都麻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沈尚书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郑将军,叨扰了。”
侍卫小心地把他扶起来,两人一起离开了左翼前锋的营帐。
沈尚书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苦笑,温柔俊雅的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
侍卫年轻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愤怒:“他凭什么打你?”
沈尚书说:“不怪他。我这辈子,陀螺一样颠三倒四的没个立场,他们这样一枪忠勇的将士,最讨厌我这样的人。”
侍卫太年轻,似懂非懂地看沈尚书温润的脸,心中忽然不明缘由地难过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说:“沈大人,陛下要来北雁关劳军。”
陛下要来劳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北雁关。
三十万将士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睡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