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阴鸷的中年男子正是厉源。
姜辰精神一振, 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月光与黑夜将他的脸庞分割成两半, 月光下的一半清秀柔和是尚未成年的男孩儿样式, 黑暗中的一半眸光阴沉线条凌厉比成年男子还多了几分冷峻。而他身后的老者虽然满头白发却丝毫不见老态, 安静而忠诚地护卫着少年。
这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拿着厉源的照片上门?姜辰满腹狐疑,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着痕迹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来访者只有这两个人后,偏了偏脑袋:“先进屋吧。”
灯光大亮, 姜辰带这个自称谢墨书的少年进会客室。谢墨书年纪虽小,可举止是成人化的, 虽说进退有度但多少让人感觉有点怪异。他端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背脊挺得笔直,好像每一个角度都用尺子量过,老者则站在一旁,双手负在身后, 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
姜辰怪异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意识到一个新问题:一般家里来客人,长辈上茶,同辈上咖啡,好友上酒,但无论是茶、咖啡还是酒似乎都不适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道上橙汁吗?会不会冒犯了这位看上去有点来头的少年人?
思前想后,姜辰还是泡了壶菊花茶端上了茶几。
“说吧。”姜辰架起一条腿靠在沙发上,略显慵懒地望着两位神秘的客人,虽然还是一身睡衣, 但丝毫无损他的气势。
谢墨书将厉源的照片放在茶几上,推到姜辰面前:“你不认识我,但如果你认识这个人,想必你至少应该听说过我的家族。”
姜辰想起来了,萧远提到过的谢家,那个有黑色背景并与恐怖组织有来往的家族。姜辰与很多不同的人打过交道,但与这种身份的人见面是第一次,他甚至不确定放他们进门是否正确,暂时只能凭感觉行动。
他喝了一口花茶,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确实是听说过。”姜辰表现得既不热忱,也不冷淡,仿佛只是招待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他既不接话,也不主动挑起话题,只等谢墨书主动表达来意。
“我姓谢,谢墨书,是这一任的家主。”谢墨书在表明身份的时候,神情是骄傲的,显然他以家族为荣。
姜辰略感意外,他记得萧远说谢家新任家主资历浅,便猜到是一个年轻人,没想到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好。”姜辰面不改色地点头示意,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轻视他。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找上你吧。”谢墨书说。
姜辰只是抬了抬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请喝茶。”
“深夜贸然上门,打扰你休息了,希望姜先生不要怪我鲁莽。”谢墨书望了一眼明显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姜辰,“我长话短说,我之所以拜访姜先生是为了一个你我之间共同的目的。”
姜辰的视线在厉源的照片上顿了顿,装起糊涂:“我不记得我与贵府有来往,更别提什么共同目的,我就一普通人,不敢高攀。”
“姜先生这话就过分谦虚了。”谢墨书身体向前倾,手指点在厉源的脸上,声音是超乎年龄的阴冷,“你想要他的命,我也要。”
如果坐在面前的是别的随便什么人,姜辰都不会惊讶,但这句话由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人说出来,姜辰感到一阵寒意。“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姜辰满不在乎道,“我对这人的死活根本不感兴趣,我要他的命干什么,又换不来钱。”
“是我的错。”谢墨书微笑,“你对他的命没有兴趣,但对与他有牵扯的另外两个人的性命,总有兴趣吧。”
姜辰借着放茶杯的动作,也向前探身,双肘支撑在膝盖上,挑着下巴:“据我说知,你之所以能坐在现在的位置,好像还是他扶持的吧?你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谢墨书笑容坦荡,反而有种真正属于少年人的明朗:“但凡少年天子,都不会喜欢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的。”
姜辰心想这小子可真够傲的,竟敢自比天子,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会说出这种话,可见这姓谢的家族是有些怪异的。
“康熙只有一个,窝囊一辈子的倒是不少。”
“姜先生说得不错,但在我看来无非是敢不敢豁出一条命罢了。”
姜辰不由得要对少年刮目相看,很难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说出这般阅经沧桑的话,看淡的是生死,骨子里藏着的是杀伐。“继续说。”
“其实比我更迫切想要厉源性命的,是你们军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与你朋友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请君入瓮。但厉源能有今天的风光,其小心谨慎远超常人,哪怕你们与孙家斗破了天,他也未必会在意。”
谢墨书道出了姜辰最担心的事,他们不怕与孙家斗,就怕斗到最后厉源还是不出现,反倒伤了韩家的元气,更可怕的还不是两败俱伤,而是姜萧韩三家被拖入泥沼,日夜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