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便不必再兜圈子,李乘风定定神给了结论:“那就拟书准备,册立元嘉为皇夫,尽快遣人送去山东。”
元嘉?元信的亲弟弟?宗正卿意料之中地愣了愣。由此可见,李乘风仍然是没有放弃元家这股力量,她这么做,是要将摇摇欲坠的山东元家重新扶稳当哪!莫非是因为皇夫的缘故?
宗正卿忙领命道:“臣知道了,这就去翰林院拟书。”
要赶在登基大典前将制书送到元嘉手里,时间相当紧迫,他说罢赶紧告退出了门。
这边新皇夫的人选已经明朗,山东却还是一团迷雾。元信一死,颜伯辛登时“占据”了齐州府,代理都督事务。元家尽管无法忍这事实,但毕竟刚查出贪墨大案,终究理亏一截,明面上不能与颜家硬碰硬地较量。
于是这迷雾下便是好一番暗斗,颜伯辛紧锣密鼓地查证元家的私兵,而元家也在暗处给颜伯辛下绊子,并往京里递消息,妄图能借着新女皇的力量重新翻身。
而此时贺兰钦到了山东。
他比预计早到了两日,抵达时颜伯辛正与亲兵商议密袭计划。颜伯辛闻得通报中止了会议,令僚佐亲兵们各自散了,亲自走出去迎贺兰钦,却没料他已经走到了廊下。
已至午时,烈日炎炎,庶仆擦洗着地板,颜伯辛瞥一眼道:“不用洗了,送两碗冷淘来。”
他嘱咐完,这才真正看向贺兰钦,一拱手道:“谏议大夫到此,颜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言罢便示意贺兰钦进屋,待到都坐定,才改了称呼:“先生是吴王恩师,某也是站在吴王一边,但愿诸事能够行进得顺利。”
都说贺兰钦足智多谋宛若神算子,便令颜伯辛有了试探之意。他毫无遮拦地说出结盟的话,是为先取得贺兰钦信任。
贺兰钦却端着回道:“某奉陛下密旨前来,自会鼎力协助颜刺史查清山东贪墨之事。”
颜伯辛接口道:“只可惜陛下已经宾天,也不知此事查清楚后要呈给谁看。倘若新皇心中有偏袒,辛苦查证的结果不过就是一叠废纸了。”他讲这话,几乎是认定李乘风会偏袒元家,甚至会对元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就白费。
和心中无道理的人摆证据讲道理,一定是最无解的。
贺兰钦听出他的担忧,也听出他在此事上的试探,先不急着答,十分从容地接过庶仆送进来的冷淘,将筷子伸进去搅了搅,这才看向颜伯辛道:“搅了之后,它仍是一碗冷淘,可见只搅并没有什么建树。山东局势亦是如此,吴王先前费力搅了一搅,但真正要翻天覆地——”他将陶碗端起来,低头吃了一口:“还要吃下去才行。”
他安安静静将一碗冷淘吃完,擦了嘴抬头再次看向颜伯辛:“颜刺史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倘某没有猜错,颜刺史恐怕已经在安排密袭、打算吞掉他们了。”
颜伯辛对他精准猜测十分佩服,便索性将话说开:“这计划是吴王还在山东时便筹谋的,她曾言‘只让元信垮台并不足以动摇元家根基,除非让他们再无指望’,而元家私兵现在应当握在次子元嘉手中,此次密袭,正是要毁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久违的小剧场
宗桑V:贺兰钦V 说好的和我携手呢,你跑到哪里去了
☆、【五八】东风至
?颜伯辛将密袭计划与贺兰钦说了七七八八,最后请教是否妥当时,贺兰钦却道:“再等等。”他一脸的高深难测,颜伯辛微敛眸问道:“某想请教其中缘由,不知先生可否明言?”
贺兰钦起身:“万事俱备,但东风还未到。”漆黑瞳仁里藏着对时局的拿捏把握,笃定到令旁人都信以为真。但颜伯辛向来都是行动派,对这模模糊糊拖拉时间的回答并不满意:“敢问东风是什么?”
“方才颜刺史也说了,此举是要灭元嘉,之后呢?太女一旦上位,难道对此事不会追究吗?”他偏头质问颜伯辛。
“届时齐州府势力便会彻底易主,元家不占据主导的情况下,太女想要追究恐怕也会投鼠忌器,不会、也无法轻易对齐州府动手。”
“颜刺史这样笃定是基于太女尚且理智的前提,但你可知她如今是怎样的状态?”贺兰钦续道:“太女服食丹药已有七八年之久,如今脾气愈发变得不可控,不理智起来哪里还会投鼠忌器?”
颜伯辛眸光中悄然闪过一缕黯色。
贺兰钦接着道:“元嘉对太女意味着什么?依太女一贯的作风与元家的交情,元嘉极可能是下一任皇夫。倘若这时太女接到元嘉死了的消息,你猜她会怎样做?届时大约不会管证据、局势,应会将火气全撒到颜、崔两家,宫里的吴王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依先生的说法,元嘉倒是不能死了?因他一死,太女就暴怒,我们便都没有好下场?”颜伯辛听了他的解释,略是不服地反问。
“他当然要死,但不要让京中知道。”贺兰钦抿唇转过身,温吞补充道:“再等几日,届时我们再坐下来商量。”
他说完便拖着风尘仆仆的身体走出了门,由执事带去先行休息了。
而这时,京中册封新皇夫的制省发出,快马加鞭疾驰在通往齐州府的驿道上。夏日天燥,铁蹄飞驰而过,驿道上浓尘如烟,至驿站都不敢停,只为最快将制书送达齐州府元嘉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