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许久未见,越发精神焕发了。”这位王妃上一次与他见面,还是王宫的烟火晚宴上,两人并未有什么交流。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夷城是个好地方,到这儿我呼吸都畅快许多。”
“那便常来。”王妃说着瞥了一眼自己的王夫,“你大哥还急着回南庆去平乱呢,你们真不像是亲兄弟。”
很显然,刚才兄弟间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大皇子觉着没面儿,凶了一句回屋里去,王妃刀眉一横,他就小声了,外边风大,加件衣服。
李承泽莞尔,看见这对夫妇依旧如此契合,他便安心许多。
“真是顺路?”大皇子等王妃回屋里去了,问道,“你们不是从宫里逃出来找我求援的?”
“大哥你也想太多了。”范闲摆摆手,“真是顺路,我们出来玩的,一会儿就离开东夷去北齐了。”
没忙得上纠正称呼,大皇子皱着眉:“宫里都存亡旦夕了,你们还有心思到处游玩?”
“大势所趋,一两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
知道他说得对,大皇子沉默着。他想回去守住皇宫,宫里还有他母妃,也是他生长的国土。但他现在不仅是个庆人,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多了一份专属于他的责任,他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的时日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犹豫,他在抉择。
而李承泽来推了一把,他说宁才人无事,事发以前,我已派人将她接出宫,走陆路慢些,不日便会抵达东夷。
大皇子震惊地看着这个兄弟:“你从什么时候起…”
他说大哥,人生苦短,我们都过好自己的日子,才不枉人间走一遭啊。
人间四月芳菲尽,城中巨树遮荫开。春末的风带着午后的暖意,吹得满城开始飘起白色的蒲公英种子,海港城一年四季不会落雪,这便是东夷难得一见的曼妙雪景。
在漫天的白絮飞舞中,城中央大青树的叶片也簌簌作响,一两片青绿的叶子飘落,不小心落在树干上,又一会儿,带着温度的微风拂过,便把它带走了,露出了遮住的几个字——
承泽安之
到此一游
第二十五章二十五、
海棠朵朵拎着只大花鸡,搂着一篮子葡萄外加两根黄瓜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苦荷走了第三日了,走前师父说三日后若是他没回来,天一道就交给她了。
手上的鸡不太老实,海棠朵朵眉头一横,提高手,冲着花鸡龇牙咧嘴:“别急着下锅,一会儿就炖了你!”
山顶上的灰白道观露出个尖尖,她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听到杀猪似的嚎啕在满山间回荡。
“姐——!我错了姐——!轻、轻点儿打!——”
这中气十足的,要是肯沉心练武,也是棵好苗子,就是一门心思钻钱眼里了。海棠遗憾,几步跨入观中,就见范家若若手握藤条,范家老二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一摞医书,看着摇摇欲坠。
海棠把篮子放下,拿了根黄瓜啃上了,一口下去嘎嘣脆,她边咬边问:“他又犯什么事了?”
“不学好!”范若若瞪着大眼睛,叫着气死我了,藤条在手心里快扭成一根麻花了,“哥哥叫你来学商贾之道,给你本金让你赚钱不是为了让你去赌馆玩物丧志的!我打死你也好过让你去气哥哥!”说着又一鞭子抽到他小臂上。
范思辙被抽得哎哟一声,叫苦连天,辩解道:“我我我我我我这不是不仅没输还赢了一倍回来吗!”
“还狡辩?久赌必输哥哥没教过你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姐!我再也不顶嘴了!不对我再也不去赌了!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范思辙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看没什么用,扑到海棠腿边一把抱住,大哭:“海棠姐救我呜哇哇哇哇…!”
海棠又咬了一口,感觉长度还可以,伸手举给范若若,“喏,借你继续?”
范思辙眼白一翻,晕过去了。
等他悠悠转醒,鼻子一嗅,嚯,这香气,叫花鸡啊!一个鲤鱼打挺,就见那四个人围着一圈石头坐,一个个的,没什么形象可言,吃得可带劲了。还没从他哥来打捞他了的喜悦中觉出味儿来,范思辙不由得悲从中来,范闲绝对是来落井下石的。
李承泽看他起来了扯了个鸡翅膀冲他挥挥,嫩得连油都在往下滴。他哼的一转头,余光里瞟到李承泽真的又把鸡翅给放下了,立马放下了所谓骨气,骨气不能填饱肚子啊!他狗腿地奔上前,嘿嘿讨好笑:“二殿下好久不见。”
“有吗?”
“自从我哥把我跟我姐给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我就没见过像二殿下一样玉树临风的人物了!”
范闲啪一下拍在他背上,顺便顺走了他的鸡翅膀,说:“你哥我不说话真当我不存在了是吧?”
范思辙跟水里被饵吊的鱼似的,嘴巴跟着鸡翅跑,李承泽看着有趣:“你这一句话同时得罪三个人,也是个人才。”
“你别捣乱!”范闲手举高高,不让范思辙够到,数落他,“再夸他他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