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梅月婵从此两清再无瓜葛的话,姜少秋自然难以接受也不会甘心。脑海里是一幕幕铭心刻骨的往事,目及之处全被梅月婵的影子填满,耳边萦回不绝的是彼此的笑语芳言。
姜少秋借酒消愁酩酊大醉,睡了一天一夜才迷迷乎乎醒了过来。墨玉对儿子愁眉紧锁斗志尽失的样子心疼不已。
“少秋,你想吃点什么吗?”
姜少秋失神地摇了摇头默然不语。随后,缓缓起身,说想出去走走,然后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薄暮初染,夜风吹在脸上,姜少秋清醒了一点,双目失神望着远处喧闹的灯火,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搭在右肩的西装滑落在地,姜少秋心不在焉地弯腰捡了起来。口袋里一条淡绿色的丝巾不经意露了出来。
这条丝巾的主人是梅月婵。物是人非的恍惚再次割痛姜少秋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更深夜重行人寥落。借着月色,看到路边的凤尾竹下有白色的石凳,姜少秋想停下来歇会儿。他低着头,任由自己溺亡在浓浓的失意沮丧里。
一双男式皮鞋缓缓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久久未动。
过了很长时间,姜少秋终于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位一动不动陪着自己的人。
“马叔叔?”
马天明目光温和地望着姜少秋。看到姜少秋欲站起身,马天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坐下,自己顺势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也坐了下来。
“你母亲昨天去找我了,很痛心。你和梅姑娘的事我也了解了一点点。”马天明带着长辈才有的慈爱,缓缓地问:“饿不饿?陪你走了半天我可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去。”
马天明和冯前进一起去吃夜宵,看到路边踽踽独行失魂落魄的姜少秋和悄悄跟着远处的墨玉,马天明劝墨玉回家,自己一直在远处默默跟着姜少秋,姜少秋被失意打败毫无察觉。
马天明被撤职的事,姜少秋一概不知情,现在听说感到很惊讶。
“哪座庙里没个佛呀!”冯前进咽下口中的小馄饨:“东方不亮西方亮。去他妈的,没什么遗憾的。”
“我现在是在休假。”马天明拿起桌上的牛肉火烧,咬了一口有滋有味的吃着,一边把装着牛肉火烧的盘子推到姜少秋的面前。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马天明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淡淡地说:“休完假再去上班其实还在那里,只不过换了个职务。”
“少秋,吃啊!”冯前进站起来探过身子,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火烧,一边说:“北方人也挺会吃,弄这味儿挺对我胃口,有几天不来吃还真挺想的。”
梅月婵虽然在外多年,但从小养成的畏口依然没变,小混沌和火烧一类的面食仍然是她的最爱。接坠儿出院的那天,梅月婵特意请他和坠儿去吃牛肉火烧和小馄饨,说,几天没吃了,真想的慌。
由此可见,梅月婵不是一个轻言放弃和轻易改变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突然莫名其妙放弃自己?
姜少秋出神地望着眼前的火烧和小馄饨有些难以下咽,梅月婵坐在他的洋车后座上巧笑快乐的样子近在眼前挥之不去。
马天明轻轻拍了拍姜少秋的肩膀。冯前进不明所以然,莫名其妙地望着两个人。
马天明岔开话题:“冯前进,那个人审出点什么没有?”
冯前进正吃得津津有味,听马天明这么一问,立刻长吁短叹一脸沮丧:“别提了,让蔡世文那个王八蛋给放了。”
马天明闻言己无心再吃,把手中剩下的一半火烧放回到盘子里。
“那个人至关重要,怎么轻易就放了?”
冯前进连连摇头,对蔡世文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满腹怨气却无处发泄:“鬼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斯斯文文的,哼,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以前的人都被换了,新上来的全是他的人,我谁都使唤不了。”
马天明感觉到泄气,向后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那就是说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我留了个心眼儿,正查呢。”
马天明一听不觉又来了兴趣,“怎么查?”
“偷偷给他照个相,我找了道上的人去查,很快就能查出他的身份,到时候,来他个措手不及,看他说不说。”
马天明慎重地问,有多大把握。
冯前进一脸懊恼,望着马天明,“你总是对我办事不放心。”
马天明重新拿起自己刚才放下的半个火烧,扬眉,一脸戏虐道:“你办事什么时候让我放心过呢?”
十几年来他们就这样吵吵闹闹互相厮杀,但是十几年后他们仍然坐在一起,吃着彼此共同喜欢的美味。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彼此的牛肉火烧,几天不见想的慌。
冯前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然后故做神秘地将身子压低在桌子上,极小声地说:“八成跟蔡世文有关。”
马天明早就有这样的怀疑,但是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不能乱下断言。矢口的死莫名其妙,以及各种焦头烂额的游行,自己被撤后,轰轰烈烈的游行一夜间销声匿迹,所有种种迹象不能不让马天明怀疑,之前出现的所有麻烦都是针对他而来。
同僚之间的争斗,历来是道貌岸然的战场,如果真的是这样,蔡世文看似顺风顺水的官运后,其实是各种复杂的关系铺设的歧路。
看来,要想解开这个疑团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姜少秋不再把自己缠绕在感情的茧里,终于感觉到肚子咕噜噜直叫,伸手拿来香气扑鼻的牛肉火烧:“梅君的事情让你也受了牵扯。”
马天明摇了摇头:“她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线,是有人借机大做文章混淆视听,目的就是拽我下来。这个内鬼,等我抓住,我轻饶不了他。”说完,马天明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笑着扬声道:“都把肚子塞饱了,今天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