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城,月色一点点漫过房顶时,陈家主敲响了顾家的大门,开门的是顾家的大总管,陈家主穿着厚厚的披风,脚踩雪泥,风尘仆仆地问,“顾家主在吗?”
大总管俯下身去,“家主在听雪阁,陈家主请随我来。”
听雪阁内,“啪”地一声,顾家主怒到了极点,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陈家主正要进房的脚步一顿,“顾家主这是怎么了?”
顾家主抬头望去,看到是陈家主后脸色稍微缓了缓,“陈家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陈家主自顾自地坐下,喝了口桌上已经放凉的茶,缓缓道,“皇帝小儿派司马离来的目的相信顾家主也早已了解到,燕裴胜前不久递了口信来,说帝京的那位打算动手了,若是我们愿意配合的话,之前答应的那些条件一分都不会少。”
顾家主冷哼了一声,“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非也非也。”陈家主道,“话不能这样说,现在是皇帝老儿要对我们两族痛下杀手,若是帝京的那位坐上了皇位,想必我们顾、陈两家在世族中的地位会再上一层楼,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重新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陈家主的这些话不管对于哪一个世族的当权人来说都具有极为巨大的诱惑力,顾、陈两家苦守塞北,早些年间就对朝中的势力尤为不满,若是此事一成,那么不但能够除掉那些挡在路前的所有障碍,还可以一跃成为帝京中炙手可热的势力。
这些事顾家主自然也知道,只是在那漫漫长夜中,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想让纯熙那丫头去趁机接近司马离,没想到……”
陈家主目光沉了沉,很快又笑道,“无妨,我们早些时候商量便说让纯熙去拖住司马离,眼下只不过将时间提前了些,不打紧。”
顾家主道,“眼下来看只能硬拼了。”
令明卿是从侍女口中得知皇后和太子彻底闹崩了的事,但那时距离这件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
自上次被承弃之带回来之后,令明卿便又回到了不久前的作息时间,一天虽无趣却也充实。
听到侍女那样说后,令明卿只静静坐在桌面练字,她这两日尤为喜爱写字,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总要写够一定的时间才停笔。
承弃之到的时候,令明卿的最后一笔堪堪写完,“我原以为你会焦虑不安,没想到你倒是把自己照顾得挺好。”
令明卿淡淡看他一眼,“承蒙穆王爷如此厚爱,明确若是再想着逃离,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承弃之闻言,哈哈一笑,“想不想知道皇后和太子为何闹翻了?”
“并不太想知道。”令明卿净完手,用身前放着的帕子擦了擦手,“不过穆王爷若是无聊想讲讲的话,明卿倒是也无所谓。”
承弃之在一旁坐下,语气有点淡,“因为皇后曾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本是一名医女,应该有自己平稳安定的一生,但是我说皇宫中危机四伏,我有些恐慌,她便入宫从医女做起,后来成了官女子,每一步都走得惊险万分,每走一步脚下都踩着层层白骨,直到一直成为了皇后,依旧在暗中为我办事。”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穆王爷真是风采出众,竟能让皇后娘娘为你如此死心塌地。”
语气完全听不出赞叹,却有些嘲讽的意味。
承弃之没理她,接着道,“直到几年前,她对我说,弃之,我累了,不想再做你身后的那把刀,于是我第一次有了杀了她的念头。”
“可惜最终我没能下得了手。”他摊摊手,神色颇为惋惜,“现如今皇帝病重,她想让太子出去避避风头,大概是知晓我的为人,所以她这次格外执拗,让皇帝亲自下了道圣旨。可惜太子到底年轻气盛,竟迟迟不愿离去,皇后只好搬在了东宫亲自守着太子。”
说这些往事时,承弃之始终在笑着,只是脸上不知为何带了些无法言说的脆弱。
他并未待多久,毕竟近日的帝京各番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得时刻了解这些动态并牢牢握住这些人的死穴。
承弃之走后,令明卿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冷掉的茶,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暗隐,那人道,“令主,易欢姑姑问您何时动手?”
令明卿的目光落在窗外堆积的落雪身上,半晌道,“就快了。”
青龙和袁副将眼看着燕裴胜费劲十余年训练好的怀胜军一一折损在言煜亲自命人布下的杀伐阵中,阵内时不时传来一阵惊恐声,映着那灰沉沉的天显得格外凄白。
不安、焦虑、惊恐、慌张种种情绪在阵中弥漫,有人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绝望,“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阵里了?”
莫军师怀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喊道,“大家别慌,阵的东南方向是它的弱点,我们集中兵力往那边突围。”
众人被莫军师的声音所吸引,纷纷望向阵的东南方向,只见那里雷电攻击的力度果然最弱,众人心中好像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随着怀化将军的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向东南方向攻去,阵内吼声震天,阵外,袁副将不禁感慨道,“言公子真乃神人也,只用一个阵法便折损了燕裴胜的三万兵力,若是言公子的准备更充分些……”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青龙却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少主准备的更齐全些,怕是这些兵力都得折损在这,目前这情况已经要比他们想象到的好千百倍了。
如果没有这个阵法,怕是他们那区区五万兵力去和燕裴胜的八万强兵悍将去比,到时伤亡惨重不说,他们对于江南一带的收取也就没了丝毫胜算。
袁副将难得叹息道,“可惜这些死在杀伐阵中的人也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与荣耀,如今却……”
青龙始终没回过头来,只道,“如果他们不死,那么死的就会是我们的人马,少主曾说过一句话,如今的所有牺牲都是为了更耀眼的明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袁副将心下一凛,再没有言语。
司马离发动攻击的第二日,羡城内一片哀嚎声,人人自危,纷纷收拾东西想要逃离,却被顾家和陈家的人一个个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