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廖今雪什么都记得。
他只是不说。
水流停止后,整个房子寂静无声。廖今雪把洗完的杯子放回原本的位置,挂着水珠的玻璃映出一张冷峻的脸。
没有人能看见他,此时此刻,他可以在这个房子里做任何事情,或是製造一些愚蠢的误会引导梁悦发现。许戚大概率不会想到他身上,那层脆弱的婚姻已经禁不起任何考验,只差一点助燃剂,再轻轻一推。
廖今雪不介意做施力的恶人,或者说,他一直等待这个时刻。
无数阴鸷的想法闪过脑海,廖今雪始终面无表情,他擦干净了手,推开许戚的卧室,听见床上均匀传来的微弱呼吸,脚步顿了一下。
对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吗?
廖今雪踱步到许戚床头,即便过去十年,这张脸也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变化,依旧苍白,阴郁,寡淡得毫不起眼,偏偏又能在看见的第一眼就勾起他心底那些发霉腐烂的陈年旧事。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许戚都没有变。这道阴魂不散的视线总是让他心生厌恶,有时候,廖今雪很想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一劳永逸地杜绝掉根源,可是一旦想到未完成的目的,他又能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耐心,陪许戚周旋演完这一出出幼稚的戏。
什么偶遇,照顾,朋友廖今雪有时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许戚的面流露出真正的憎厌。
手指不自觉碰上许戚睡梦中的脸庞,廖今雪顺着他骨骼的轮廓慢慢下移,松垮的睡衣衣领因为梦中的翻身露出半对锁骨,手指停在上方,按住了许戚白皙脖颈上突起的喉结。
廖今雪感受着手掌下脆弱的肌肤,好像一折就能轻易折断。梦中的许戚渐渐感到呼吸不畅,脸颊被窒闷染红,廖今雪静默地端量了一会,缓缓松开手心。
许戚没有醒,退烧药里的安眠成分让他睡得很沉。
廖今雪低眸瞥了一眼右手掌心的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肉虫静静蛰伏了十年之久。这条陈年疤痕很久没有触碰过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也许是因为久违地触及致使它出现的源头,这个好端端在睡梦中的罪魁祸首,廖今雪浑身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一瞬间,几秒后恢復往常。
床的另一侧摆放着一张书桌,迭放几本记事本,廖今雪过去撕下一页纸,提笔写道:我回去了,药放在客厅,身体不舒服再联系我,这几天多休息。
离开前,他把纸条压在许戚手机下方。
“我们聊一聊”
照片拿到手里还带有轻微的温热,良叔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往上面斜去一眼,“这是你朋友吗?”
许戚摸着照片边角被指甲压出的折痕,一条白线刚好穿过廖今雪的腿,“嗯。”
可能因为失神,没有反驳‘朋友’两个字。
那天晚上在酒吧拍摄的照片许戚一张不落洗了出来,一迭摞在手中,轻飘飘的相片纸也有了沉甸的分量。镜头是斜拍,为了能把廖今雪整个装进框里,许戚第一次采用这种刁钻的角度。
画面左上角拍进半盏暖黄色的灯,奠定了昏暗的氛围。沙发,长桌,高矮不一的酒瓶,还有背景舞池里跃动的人群构成连贯的前后景。站在右侧的廖今雪靠近那张桌子,弯腰倒酒,五官轮廓在缭绕的烟雾中半遮半掩。
镜头前仿佛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黑纱,廖今雪近在咫尺,伸手却怎么都够不着镜头下真实的他。
良叔看出来照片是在酒吧拍的,晃了晃嘴里衔着的烟,什么都没有问,“这是抓怕的吧?糊是糊了点,构图很有意思,镜头再往右边移一点会更好看,画面有点挤。”
‘抓拍’算是客气的说法,许戚没有告诉良叔他是怎么被照片里的‘朋友’狼狈地赶出酒吧,欲盖弥彰地抽出另一张照片盖在上面,“我随手拍的。”
良叔说:“随手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就要随便点才能拍出想要的感觉,你越刻意,反而抓不到。”
“感觉?”许戚自言自语。
“比方刚才那张照片,糊了反倒好,更有种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虚无缥缈,对,虚无缥缈的氛围。我还没有教你这些,你自己先悟出来了。”
良叔倚着墙自得地笑,倒像是已经亲授完毕生所学,想象起未来徒弟孝顺他的画面。许戚视线还牢牢粘着照片,良叔说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隻捕捉到一个词,虚无缥缈。
这个成语拿来形容廖今雪,再合适不过。
“对了,”良叔摘下蔫了的烟,漫不经心地想到,“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拍人吧?”
许戚一向是个记仇的人,摞起来的日记里记录了他对生活大大小小的不满,如果要计算里面每个词语出现的频率,正面的词汇大概少得可怜。
但如果要计算出现最多的词,可能都不需要算,许戚就能直接给出廖今雪的名字。
他不仅记仇,还固执,像是赶上了迟来的叛逆期。廖今雪让他不要再过去,许戚短暂地安分了一段时间,心底的念头却偏朝着相反的方向滋长。
腿上的伤好以后,
', ' ')('许戚花两周的时间学会了骑自行车,然后又拎着相机,晃晃荡荡地蹬向酒吧的方向。
这一回,许戚知道了要藏到更隐蔽的位置,他运气很好,虽热惊险,但每次都没有被廖今雪发现。倒是有一回被杜澜不小心撞见,许戚只能央求他不要说出去,杜澜答应了,后来还给他端来一迭后厨做多的小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