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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惧怕‘父亲’的身份,又渴望和梁悦组建一个更完整的家庭,以此来挽回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重建他在这个家庭被一度弱化和缺失的男性身份。
这是矛盾的根源,也是一场感情上的拉锯战。
曾经很多瞬间,许戚都幻想过他和梁悦的未来,即使他不喜欢小孩,而梁悦对他的态度一直忽冷忽热,许戚也能安慰自己,将这些视作婚姻里正常的瘙痒和问题。
直到廖今雪出现。
廖今雪是一场无声无息的细雨,降落在他和梁悦纸糊起来的婚姻,许戚在屋内听见屋顶凹陷的声音,四面八方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应该为梁悦没有离婚的意图而感到高兴,这场做给双方父母看的婚姻将继续屹立不倒。他不用担心面对陈芳无理取闹的问责,也不用收拾离婚后一地的狼藉,生活还能平淡地继续。
许戚以为他该高兴,可是没有。
他试图像从前那样幻想和梁悦的以后,可不管怎么投入去想,一片黑色的乌云始终遮挡在前方,遮盖住未来的轮廓。
看不见,拨不开。
许戚连续失眠了几夜。
他和廖今雪的聊天记录停留在编造出的急事上,仿佛仓促画下的句点。自从那个早晨他离开廖今雪的家,谁也没再主动联系过谁。
这种方面,他们总有一种伪装陌生的默契。
这些天,梁悦忙于工作医院两头跑,不再像先前那样频繁地外出,生活又回到廖今雪出现前的平静。许戚没有再联系他的必要,只是偶尔会在深夜闭眼前想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恍如隔梦。
裁员的消息已经放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虑。许戚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周围的议论被隔绝耳外,有同事瞥见还在工作的许戚,不知道无意还是故意,忘记压低声音:“某些人要被炒鱿鱼了还能假装没事人,心理素质真强。”
许戚敲打键盘的手指暂停一瞬,微微向内蜷缩,另一道年轻的男声回以嗤笑:“装模作样。”
是吴栋。
感应到许戚视线的吴栋毫不避讳朝他咧开一道讥笑,像是在说‘说的就是你,你能怎么样’。
他双手插兜靠在桌边,那派头像足了太子下民间视察,挑了挑眉,“许哥,你瞪我干什么?我们可没有说你,千万不要对号入座了。”
吴栋自觉这句话说得足够威风,笑了起来,旁边谄媚的同事也很捧场地跟着笑,仿佛这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许戚认真了,反而要被说成斤斤计较。
人对人的恶意向来直白,赤裸,不可理喻。许戚来公司之前已经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在离开前多生是非,陈芳永远都是这么教育他:你算什么东西?人家凭什么要对你露笑脸?你特殊在哪里了值得别人这样做?
凡事都要想一想自己值不值得,而平庸如他,注定连得到尊重都是一件奢侈。
吴栋的阴阳怪气抵不上陈芳一跟手指头,许戚领教了这么些年,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冷静地应对,熬过最后一次,权当一声犬吠。
可当看见吴栋轻蔑的笑,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无视,板上钉钉的裁员名单这些生命里源源不断的恶意从每根发丝每条指缝涌入身体,汇聚成一团乌黑、散发恶臭的物质。
撞击许戚被懦弱无能层层包裹的心。
他想起廖今雪的话,‘你没有错,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过分的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过分。
戏弄毫无反应的许戚太没有成就感,吴栋撇撇嘴,很快没了兴趣,他顺手抄起桌上的几个文件夹,扔在身边女同事的电脑前,切换成另一副无辜的嘴脸:“琳琳,这些我看不懂,麻烦你帮我做了啊。”
自从和许戚撕破表面的客气,吴栋也忌讳被报復,不再把工作全扔给他,转而从办公室里筛选出了另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新来的员工李琳。
“这些都看不懂吗?”
“是啊,你帮我看看呗,要是做不完王哥会发脾气,很可怕的。”
吴栋边说边配合语气,好像真的很害怕,每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都像软绵绵的刀子,只有疼,插进去就拔不出来。
李琳畏缩地内扣肩膀,敢怒却不敢言,“可是这么多,我也做不完。”
“做不完就加班,你刚进公司,多磨练磨练对你好。”
说罢,吴栋拍了拍她的肩膀,手不规矩地往下摸,同样被骚扰过的女同事们纷纷嫌恶地移开眼,可也仅此而已,谁都没有替僵硬的李琳站出来说一句话。
只要这种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他们就会装瞎做盲,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许戚指甲嵌入掌心,看着李琳抖动的肩膀,吴栋鲶鱼般滑动的手,仿佛一把钩子,挑起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积怨。
他告诉自己要忍,一遍又一遍,可是心外面的那层壳不知何时被黑森森的恶意撞开一道缝隙。
每一次都是退让,每一次都是妥协。
每一次都是
', ' ')('永无止境的最后一次。
他受够了。
“把手拿开。”
这一声太轻,轻到几乎没有人听见。
许戚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清清楚楚。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拿开。”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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