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这位是我的好哥们小王。”严靖曦细心替乔烈儿拉开椅子让他落座,顺手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椅背上。
“你好!我叫乔烈儿。”乔烈儿伸出手想跟对方握手,却见对方傻愣愣地没有回应,突然想起也许严靖曦有跟他提过自己的职业,大概是对方介意了,面上露出些许尴尬。
他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严靖曦的眼睛,“咳咳~”轻咳了两声,顺带瞪了一眼那呆瓜。
严靖曦知道那呆瓜并不是介意乔烈儿的职业,而是长期在社会底层生的他,从来不会有人向他主动握手,所以才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乔烈儿的手正欲垂下时却被对方那双粗糙的手一把握住,只见对方咧嘴一笑,露出绝对不止八颗牙,仿如西哈努克见了毛爷爷般激动的使劲上下摇着手,“我叫‘王健仁’。”
“贱人?”乔烈儿心里打了个“咯噔”,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询问的眼神向严靖曦求证。
严靖曦心里立即明了,赶紧解释道:“健康的健,仁义的仁。”
“哦~”乔烈儿恍然大悟,想抽回手却还被王健仁紧紧抓住,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咳咳~”严靖曦再次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还不放手!”
“我老家在山沟沟里,我爷不懂普通话。”王健仁松开了手,傻傻的挠着后脑勺,“所以才起了这名字。”
“字面意思挺好的。”乔烈儿无奈地笑了笑,王健仁他爷起名字时用的是老家的方言,咋会想到“健仁”与“贱人”同音。
“你没认出我吗?”王健仁拍着自家胸口,“咱们曾经见过面。”
乔烈儿努力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见过,平时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何况哪里记得送水的长什么样子,勉强挤出点笑容掩饰一下。
王健仁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乔烈儿,笑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
在幼儿园时是园草,读书时是校草,现在警局里是警草,长相出众的乔烈儿自出生起就没少被夸过,无非就是笑起来很漂亮、很有气质、很俊俏他对这类赞美之词早就习以为常,具备免疫力,通常一笑置之。
哪里知道王健仁傻笑着指着乔烈儿说道:“你笑起来很像只狐狸。”
这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严靖曦几乎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偷瞄了一下身边的乔烈儿,脸由红转白,白再转黑,黑再转回红,那转快频率比四川的变脸还快。
好死不活地旁边那桌子的小女孩子在用点读笔播着儿歌。
“七点了,天黑了
太阳下山了
狐狸先生几点钟
小猴儿要归家了
狐狸偷偷的笑
狐狸奸险地笑
何必担心没晚餐呢
烧猴儿真好吃
”
眼见乔烈儿的嘴角抽了抽,心知不妙的严靖曦赶紧打岔道:“我们先点菜。”
王健仁抓了抓脑袋,“你们点吧,我不懂。”
“要什么锅底?”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拿着纸笔,“有红汤、清汤、鸳鸯。”
“清汤。”、“红汤。”
服务员不满地看向乔烈儿,再看向严靖曦,“到底要啥子?”
“那就鸳鸯吧。”严靖曦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乔烈儿,得到对方的首肯。
“要什么料?”
“香菇、茼蒿、萝卜、玉子豆腐、肥牛。”严靖曦看着价目表,“再要一份红薯粉和木耳。”
“太清淡了。”乔烈儿扁了扁嘴。
“这些健康。”严靖曦把价目表递给他,“那你爱吃什么?”
乔烈儿也不客气,接过价目表一口气念道,“半只鸡、手打牛肉丸、花枝丸、鸭血、鱿鱼,再要一打炭烧生蚝和青口。”
严靖曦斜睨着他,“这么多肉能吃完吗?太腻了吧。”
“不会腻。”乔烈儿摇了摇头,“放心,我能吃完。”
“要喝点什么?”服务员不耐烦地催促道:“啤酒、菊花茶、饮料。”
“菊花茶。”、“生力啤。”
“烈儿,喝茶健康。”
“靖曦,喝酒过瘾。”
服务员不满地用笔戳着桌面,“要啥?赶紧!”
“我要菊花茶。”严靖曦无奈地说道,“一支生力啤,一支果粒橙。”
一会儿食材便上齐了,严靖曦往中间不锈钢锅放入食材,升起的热气夹杂着浓重的花椒等香料味道。
烟气袅袅,水雾腾起,辛辣的味道让乔烈儿的脸泛起一阵红晕,小指无意识地拨开挡在眼前的额发,微微嘟起色泽红润嘴唇吹着嘴边的食物,在严靖曦眼里尽是风情万种。
男的挽着女的手往他们走来,男子向乔烈儿打招呼:“小乔,好久没见。”
乔烈儿闻声抬起头,“王爷!”
徐正淳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完全符合他的外号“段王爷”,细看之下徐正淳的样子跟严靖曦有几分相似,也许因为五官菱角分明,两人都有一双桃花眼,只是严靖曦的眼里掩不住他的张扬,而徐正淳的眼里掩不住他的阴戾。
“我女朋友童晓岚。”徐正淳转头跟女友介绍道,“我的发小乔烈儿。”
发小?乔烈儿心里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成发小了?虽然他俩从小就认识却不是好友,气场总对不上。乔爸是骨科医生,徐爸则是内科医生,两家都住在宿舍大院里,上医院的附属幼儿园,然后是逸仙医科大的附小、附中,到了高考以为可以摆脱这么阴魂不散的老邻居、老同学,乔烈儿决定北上报了燕京医大,结果当年报燕京医大的实在太多很不幸被挤了出来,平行志愿被逸仙医科大学捡了回去,两人又成了校友。
“你好。”乔烈儿跟童晓岚点点头,“这两位是我朋友。”
五人打过招呼便有点冷场,乔烈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我的野蛮老婆》首映。”
童晓岚立即看了一表,摇了摇徐正淳的手臂娇嗔道,“正淳,电影快开场了。”
徐正淳也猜到乔烈儿的心思,便顺着台阶下,“那我们先走了。”
☆、同居
乔烈儿夹了一块牛肉,“没味道。”
“不会吧!”严靖曦试了试,呛得直打喷嚏。
乔烈儿喊服务员,“小姐,加辣椒。”
语毕,一碗红彤彤的尖椒已经扣进锅里,呛得严靖曦眼泪流,“你不是南方人吗?也太能吃辣了吧?”
“谁说南方人就不能吃辣。”乔烈儿从红汤里夹起一条辣椒,若无其事地放进口中嚼。
严靖曦哪里知道这位文艺青年大美人内里藏着一颗狂野的心,爱辣椒、爱炸鸡、爱劈酒、爱麻将、爱运动、爱打机。
乔烈儿哪里知道这位风流倜傥大帅哥内里藏着一颗小资的心,爱菜心、爱香菇、爱品茶、爱围棋、爱宅居、爱看书。
趁乔烈儿去洗手间的空隙,严靖曦要了一罐王老吉,扣着易拉罐的铁环拉开一口闷掉。
王健仁问道:“严大哥,你不是已经喝过菊花茶吗?”
“双保险,怕上火。”严靖曦打了饱嗝。
“你可以只吃清汤。”
“那不行。”严靖曦揉着撑得浑圆的胃,“总不能他一个人吃红汤,我只吃清汤。”
“这有问题吗?”
“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明白吗?”
王健仁傻呆地张着嘴,其实他不太明白严靖曦的意思,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无下限,这点他是懂了。
夜深,人静。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彼此越走越近,彼此的手碰在一起。
牵着,握着。
“最近忙什么?”
乔烈儿侧头,“我还能忙什么?”
严靖曦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弃婴案是你负责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乔烈儿盯着他,“你是这宗案子的辩护律师?”
“嗯~”严靖曦点点头,“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觉得我们站在对立面上?”
“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法也有聘请律师维护自己的权利。”乔烈儿停在脚步凝视着他,“上班时你是律师,我是法医;下班后你是严靖曦,我是乔烈儿,明白吗?”
“我明白。”严靖曦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小样的。”乔烈儿轻拍了两下严靖曦的脸,“别想着从我这里套资料。”
“算了吧!”严靖曦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解剖那些汤汤水水事儿,我躲还来不及呢!”
“那行,咱们说好互不干涉对方工作。”乔烈儿举起手掌,“击掌为盟。”
“啪!”两人掌心碰在一起,严靖曦顺势握着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轻啄了一下唇,“搬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乔烈儿头靠在他的颈窝,几不可闻的鼻音“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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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人民法院,一大早就有一群记者守在门外,徐伟的太太一下车就被记者围着,□□短炮闪个不停。
“你们夫妻知不知道抛弃孩子是违法的?”
“对于此事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社会舆论带给你们的压力”
严靖曦护着徐伟的太太戴着口罩低着头泪眼婆娑艰难越过记者的包围,“请你们让一让,马上就要开庭。”
记者拿着话筒档住严靖曦的去路:“请问你是徐家的什么人?”
“我是徐伟的辩护律师。”镜头前的严靖曦从容不迫。
“这案子你有把握吗?”
“对不起,根据律师的职业操守,有关案情的一切我无法透露。”一身笔挺西装的严靖曦显得意气风发,如他所料,媒体对这宗案子高度关注。
☆、弃婴案庭审(一)
刑事第一法庭。
书记员:“公诉人、辩护人、被告人、是否当庭?”
公诉人谢诚儒:“已到庭。”
辩护人严靖曦:“已到庭。”
书记员宣读员法庭纪律后,公诉人、辩护人、被害人依次入座。
“g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徐伟到庭。”审判长花玲敲响法槌,“这次你是何时因何原因被拘留、逮捕的?”
“因为涉嫌遗弃罪于20xx年2月28日被刑事拘留,20xx年3月8日被逮捕。”徐伟眼下黑气浓重,声音嘶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说罢,徐伟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
审判长花玲宣读完法庭组成人员的名单和《当事人在庭审中的权利》后,“现在开始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公诉人谢诚儒站起来宣读起诉书:“现在我宣读起诉书。
g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g检刑字(20xx)第17号
被告人徐伟,男,现年40岁,汉族,家住在g市天净区南源路85号大院之一。被逮捕前是金明通建筑设计公司的技术人员,现押于g市看守所。
被告人徐伟涉嫌遗弃罪,经g市公安局侦查终结,移送本院起诉,经依法审查,现查明:
被告人徐伟自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把他的一岁零儿子遗弃在g市孤独儿院门口的爱婴岛,孤儿院怀疑婴儿已经死亡并拨打110报警,经法医鉴定婴儿死亡时间是17点左右,被告人徐伟被前来的警察抓获后送交公安机关。上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徐伟,其行为已触犯了《刑法》第261条之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行为,构成遗弃罪。依照《刑事诉讼法》规定,本院特提起公诉,请依法惩处。
此致g市人民法院。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
审判长敲了敲手中的法槌,“请公诉人向被告人发问。”
公诉人谢诚儒:“被告人徐伟,你是不是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把他的一岁零两个月儿子徐振风遗弃在g市孤独儿院门口的爱婴岛?”
“是。”徐伟说完后,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叫遗弃。”
谢诚儒继续发问:“婴儿徐振风死亡时间是20xx年2月25日17点,也就是你送他到爱婴岛前已经死亡了。”
“我不知道的。”徐伟回忆起当天放下孩子时的情境时眼圈发红:“从家里抱他出来时还有气息的,临别时孩子的脸还是热乎乎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患有食道贲门狭窄和布加氏综合征?”
徐伟点点头。
“请明确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离开必要的医疗设备是会导致死亡?”
“我已经带了氧气包。”徐伟懊悔的捂着脸,“真不知道这么短的路程,他也熬不过。”
谢诚儒毕恭毕敬向审判长说道:“我的问话完了。”
审判长花玲目光转向严靖曦:“辩护人,请开始问话。”
严靖曦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徐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的病?”
“出生后四五天吧。”徐伟努力回忆着一年前事,“我太太还没出院,医生到住院部跟我们说的,当时真的、真的很难接受。”
“为什么选择一年后放弃?”
“我们一开始还是抱着能治好的心态。”徐伟才40岁,头发已白了一大部,眼角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这一年来我们熬得好辛苦,家里的老人都熬病,债台高筑,实在没办法才送去爱婴岛。”
“你知不知道爱婴岛不接收一岁以上的婴儿。”
“不知道。”徐伟迷茫地问道:“为什么一岁以上就不收?”
“审判长,我的问话完了。”严靖曦向审判长鞠躬后坐了下来。
审判长花玲:“当庭陈述结束,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57条的规定,公诉人应当就自己指控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当庭举证,辩护人应当就辩护被告人无罪的事实当庭举证。下面由控、辩双方进行举证、质证。首先由公诉人进行举证。”
谢诚儒首先站起来,“审判长,我申请让公诉方证人出庭作证。”
审判长:“可以。传证人出庭作证。”
孤儿院的梁护士坐到证人席上,法庭严肃局促的气氛让他局促不安,抿着嘴唇绷紧了肩。
谢诚儒向梁护士微微一笑,“梁虹女士,请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梁护士表情像打了肉毒杆菌一样僵硬,“嗯。”
“请问20xx年2月25日17点30分,是不是你发现婴儿徐振风死亡?”
“保安把孩子交到我手中,当时我不确定他已经死亡。”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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