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像是强忍着自己的耐性似地,明确地点点头,便转身大步走了,连回头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他都快要上车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过去。
她喝醉了,自然是不能开车的,既然他说要送她,她当然不会傻得拒绝了。
小高已经被程否支使着先回去了,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程否。
她踩着高跟鞋蹒跚着走过来,瞄了一眼他专注的侧脸,不假思索地就开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你到底是谁啊?”她像是对他充满了好奇和兴趣,连之前在西餐厅里的那股沮丧都抛去了。“你不会是故意来搭讪我的吧?你是不是注意我很久了……”
她半开玩笑地如是说,却压根想不到,她其实说中了事实。
他握着方向盘,眼尾微微挑起,唇角边也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她不禁有些看痴了,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又该有什么反应。
身边有个这样的人陪伴,也不错啊!她心里不禁暗忖。
“你怎么会跟那几个中年大叔凑在一起?”沉默在车里凝滞了半晌,他才不疾不徐地问了她这么一句话。这句话里似乎有不解,有疑惑,似乎……还有责备。
听他的语气,他好像并不乐意见到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在一起。
宋如意被他的问话取悦到了,虽然这件事压根跟他这个陌生人无关。她喜欢这种被人在乎,被人挂在心上的感觉,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怎么,你看不惯?”她眼神微微一闪,忽然伸首靠向他,一边问一边还忍不住地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你以为我想应酬他们?要不是……”她半闭着眼,说到这里忽然又不明所以地停住了。
他的表情仍然波澜不兴,只是用一种慵懒无谓的语气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还有自己的苦衷不成?”
做了私家侦探这么久,他很清楚,有时候对付某些当事人,不是一心刨根问底就能达到目的的。有些人就是属于“你越问,我越不说”的反骨性格,但如果你表现出欲擒故纵的态度,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笑了,那笑容看似妩媚,可细品之下似乎又隐隐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感。她懒懒地靠坐在椅背上,抬手覆住了自己的额头。
“苦衷?是啊,苦衷……”她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在世上,哪有容易二字呢?”这是她常常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话,可经历这么多的事她也明白,这世上也有太多的不公平。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差不多的际遇,可有人就能遇上贵人一朝翻身,而有的人却一辈子为他人卖命,做他人的走狗。
她不服!
“我看你混得挺好的,”他一边开车一边闲聊似地:“出入的是高档场所,认识的似乎也都是有身份的人。”
她仍然半闭着眼,却对他的这番话嗤笑了一声。“我混得好?我要是混得好,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薛忆珊手下的一个棋子?”
他的心一凛,终于提到薛忆珊了。
“可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一跃龙门高高在上的幸运和能力的,”他叹道:“或者你只是看到了他人的风光,却没看见他曾经吃过的苦头。”
“少来!”她突然暴躁地挥了挥手,像是他的某句话或者某个字眼刺激到了她。“她薛忆珊有什么能力?她不过就是靠着那些男人……”后面的话含含糊糊的几乎听不清楚。
他也不急,依旧不疾不徐地开着自己的车,但离她的家的方向却是越来越远。
“凭什么?我哪点不如她?我甚至好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城市人,可她呢?”她嗤了一声,一脸不加掩饰的鄙夷。“一个从不知道哪个偏远地方出来的乡下人,同样没有学历没有经验,为什么她就能找到那么疼惜她、为了她一掷千金的男人,还能靠着他们创造一番自己的事业,而我呢?”
大概是这段时间侯能的事实在让她压抑得太狠了,她忍不住放下内心所有的戒备,痛快淋漓地开始对他倾诉起来。
乡下人?正仔细听着的他不禁一愣,有点猝不及防会听到她这么说。
按照他的调查,薛忆珊这个人不仅颇有经营事业的头脑,热衷于慈善公益事业,而且她还是来自于本市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从没有哪个人说过她竟是来自一个偏远的乡下?
如果是真的乡下人,那么薛忆珊结识的这些人脉就很值得怀疑了。要知道薛忆珊不像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候,乡下孩子能够凭着读书考大学而来到城里,从而找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薛忆珊的那个时代,想考上大学是很难的,不光城市如此,乡下就更是如此。
但薛忆珊的学历背景确实记录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一个职高生。
“如果不是那个跟她同一个村里出来的曹胜垣,她能有今天?”她一边大喘气一边忿忿骂道:“都不是什么好鸟!都是一群杂碎……”
曹胜垣?这个差点被程否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名字,让他彻底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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