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婳温和地笑道:“送完前面的那两家,我们再回去。”
小梅不解地道:“少奶奶,便宜没好货,咱还白送,不是直接就让玉容膏掉了身价吗?”
不仅白送,而且为了送这批货,美人妆已经关门好几天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美人妆倒闭了。
她跟着槿婳四处去送货时,那些馆里、坊里、宅里管事的女人,对她们也多有爱答不理的。
小梅觉得槿婳这么做,就是吃力不讨好。
槿婳胸有成竹道:“要是咱们直接把玉容膏摆到货架上去卖,哪怕价格再公道,说得再好,她们也不见得就愿掏钱买,因为这是新品,没名气也没人知道它的效果。”
“如果免费送给她们用,她们就乐意用吗?”小梅问。
“俗话说不用白不用,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用,但一定会有不少人会选择尝试。”槿婳道。
那些选择尝试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美人妆潜在的顾客。她送的份量只够用十来日,这十来日足够她们感觉出玉容膏的妙处。
而她之所以赶在新品上架前,往楚馆、教坊、大宅院送试用新品,是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女人最多,对妆粉需求最高的地方。
前期亏点钱,是为了后期的盈利,把这五百份试用品免费送出去,她一点也不心痛。
日头毒,她和小梅特意沿着树荫向前走。
走到一处巷子时,忽见有两个人推推搡搡地从一户人家里走了出来。
槿婳眼睛一瞪——那穿着蓝白窄袖衫,黑色裤子的女人不就是她的舅妈李氏吗?
“杨大姐,不是我们不借,这年头谁都不容易。”那宅子的女人站在门内,一手擦着腰,一手撑着门对李氏道。
李氏脸色铁青,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了那人的做派,啥也说不出了。
她愤恨地啐了一口,把口水吐在了门槛旁,扭身走了。
“都要吃西北风了,脾气还这么大……”那宅子的女主人伸脚踩在了李氏吐的口水上,没好色地骂了一句,才把门关上了。
槿婳见状,不由得想起了秀才宴上徐二娘说的话——敢情杨家真的出了事了,不然她舅妈怎会拉下脸到这来借钱。
印象中,舅舅发达后,舅妈自恃是个有身份的富太太,很少出来的。
槿婳见李氏灰头土脸地往她这边走来,本想躲开,但李氏已瞧见了她。
槿婳尴尬地看着同样也一脸尴尬的李氏,轻声唤道:“舅妈。”
“嗯。”李氏嘟囔地回了一声,眼神一避,扭头从她旁边走过了。
走了几步后,李氏似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有些窘迫地开口道:“我听人说你现在开着店,你男人也中了秀才,日子一定比以前好过了吧!”
听李氏的语气,是想跟她借钱。
槿婳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是比前两年好过得多,这人嘛!过日子总有个起起落落,落到极处,就该起了,当然也有起到极处,又落了的。”
杨家目前的情况怕是跟穆家那时差不多,穆家落魄时舅舅跟舅妈不仅没有雪中送炭,还落井下石。
她瞧着眼前的李氏原有几分同情,可想想她曾对自己做的,心肠不由得又硬了起来。
李氏折回来,是想和槿婳借些钱的,但瞅瞅槿婳的态度,终是拉不下那张脸,又垂头走了。
槿婳看着她凄凄凉凉的背影,想她若再开口,说几句好话,她还是能借她些钱的。
从李氏的表现来看,怕是她舅家商船出事的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风水轮流转,各人自扫门前雪。穆家如今日子也不阔绰,就算她不计前嫌,顾念亲情,想帮她舅舅一把,也是杯水车薪,顶不了什么用。
如此,最好是直接不管……
*
玉容膏上市的时间跟美人妆开业的时间一致,都在七月初七——天气日渐凉爽的七夕节。
槿婳和向小湘对新品都寄予厚望,再加上上市前,槿婳还四处去派送试用品。二人都预计上市后,玉容膏会有十分可观的销量。
槿婳甚至还在姚氏和穆子训面前夸下海口,说明年她就可以再建一个作坊。
结果……果然做人是不能吹牛吹太大的。
——上市后,玉容膏的销量实是一言难尽。
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没卖出几盒。
上市了,就同没上市一般。
槿婳看着堆在仓库里的货,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梅愁眉苦脸。
向小湘更是每日愁得都睡不着觉。
他知道槿婳为了这批货又是买地又是开作坊又是请工人,那是下了血本的。
若这批货卖不出去,穆家血亏,就算槿婳不找他赔偿损失,他也打算砸锅卖铁和槿婳一同承担亏损。
西坊里的人见向小湘研制出的新品,果然没什么人买,又都嘲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闷葫芦哪有什么真本事。”
“美人妆的东家不该太抬举他的。”
“我跟你们打赌,美人妆撑不过明年。”
……
这日一早,一夜未睡的向小湘便往美人妆去了。
美人妆刚开门,槿婳和小梅正在摆弄货架上的商品。
向小湘顶了双乌黑的眼进来,瞥见了货架上摆得齐齐整整的玉容膏,十分无地自容地挪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