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玄烨一下就泄了劲儿,只是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那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不是质问,没有怒气,就好像真是不知道宜妃为何而来才问出的话语罢了。可但凡长了耳朵的都听见了,宜妃打开始一进来便说明了来意,那既然如此又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宜妃却并不做他想,只是继续重复说道:“臣妾是来接胤祺回宫的,他明日还要去上书房,晚上得早些就寝。”
梁九功一见这情形,既然宜妃娘娘都主动打了头阵,他也不能干站着当根柱子啊!
“是啊万岁爷,这几位小阿哥明日都还有课业要做,想来四阿哥五阿哥今日也是得到了教训,不妨便让他们回宫各自反省去!”
“你倒做起朕的主了?”玄烨缓缓坐了下来,眼神却十分凌厉的看向梁九功。
“万岁爷这是哪里的话……”梁九功讪笑两声,刚要继续解释,外头的小太监突然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只喊道:“万岁爷,万岁爷,大阿哥找着了,大阿哥找着了!”
“在哪呢?”梁九功迫不及待的问到。
小太监喘着气连忙答道:“在老祖宗宫里呢!说是一直跪在侧殿,老祖宗那儿歇得早,若不是宫里得嬷嬷起夜到现在怕还是没瞧见呢!”
“谁放他进去得?混账!”玄烨一听进了胤禔进了他皇祖母得宫内,刚消散了的邪火便又燃了起来,皇祖母这两年身子越发的不好,整日里都病怏怏的,若不是什么大喜事他一概都不准宫人去报的。
胤禔却自己悄没声的进了老祖宗的宫里,他还真是会去找靠山。
玄烨站起身提起袍子就要往外走,哪知道正门口侍卫多伦捧着奏折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还未到门口多伦便就跪下报道:“臣多伦恭敬圣安!是蒙古蝗灾之事,此前蒙古草原处蝗灾未有缓解反而愈加严重,这几月其地流民如今一路向北,各府县无有余力接待流民,特此上书于朝廷。
另有一报,北京城县郊似乎也有蝗虫之兆了!”
“这是谁送来的奏折?”玄烨踏步上前,一把拿过多伦手中的奏章。
多伦起身道:“回万岁爷,明珠大人与索额图大人与李晋卿大人都已经在南书房候着了!”
纳兰珠错过身子,直接走到了里侧看了一眼梁九功示意他把太子赶紧扶起来,自己却蹲在了尸体旁。
李太监见状刚想出声阻拦,她却只是摇摇头便就自顾揭开了那遮盖住头颅与颈部的白布。
胤禛与胤祺正巧站在宜妃身后,宜妃这一蹲下来结结实实的挡了个正着,再加上胤禛此前看太子反应那样巨大心中也还是忌惮着便不再好奇了的,两人便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盖上!”纳兰珠从前襟取下手帕擦了擦手,看了李太医一眼便再次起身,从容淡定之相就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纳兰珠看了那具尸体心中便也有数了,只走到胤祺前,看着已然直迷糊眼睛困意不断的胤祺,不禁倒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那老父亲刚才发了好大一通火,他不但没吓哭还反而困得不行要睡觉了。
“再坚持坚持,额娘待会就送你和四阿哥回去了!”
宜妃话音落下,那站在门前拿着奏折的玄烨便转过了头道:“你既然来了,就送胤祺与胤禛回去!皇额娘那处仍旧照旧,谁多说一个字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话音落下,玄烨又看向那被梁九功搀扶着如失了魂魄的太子,他十分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道:“禁足半月,就待在这好好反思反思都做错了什么!”
“汗阿玛!我不要待在这!我不要……”几乎是一瞬间,太子便就叫了出来,看他那一脸惨白的面容想来真是被吓到了。
玄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如高丽纸一样生白的面容,到底还是心疼他这个最爱的儿子,良久才道:“那就去毓庆宫住去!转明个儿我让梁九功替你换一批服侍的下人,撷芳殿里的这些就不必用了!”
玄烨微微叹气,转过身也不再看他只一边出门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倒不知这里到底是谁的宫殿了,倒不知这里的下人到底是谁的下人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撷芳殿,只徒留李太医等站在原地不知这伤到底是验还是不验。
纳兰珠也实在是懒得管这烂摊子,只牵着胤祺与胤禛便就走了出去。早便等在外头的梁山,一看见自家小主子这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样子,二话不说便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软声软语的说道:“我的小爷您要是困了就浅睡着,我这就带着您回宫。”
“好汉……你从内务府回来了吗?带了什么好吃的吗?”胤祺趴在梁山的颈窝处语气软嫩的问着,就好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无意识对话。
梁山听了却只无奈笑了笑,轻柔拍了拍胤祺的后背,无奈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吃呢!”
纳兰珠看着梁山与胤祺这一大一小的对话,莫名也弯了嘴角,也许是从心底里庆幸她没将孩子养成大阿哥与太子那副样子!当然了,这孩子说起来倒也不是她日日夜夜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算起来她才是那个便宜娘。
“宜娘娘怎么来了?”胤禛牵着宜妃温柔的手心,不自觉地觉得温暖,连带着自己说话的态度也松快了许多。
纳兰珠低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来接你和胤祺早些回去,你们两个小傻子也是,这风口浪尖的非要往这头撞是做什么?你看看人家三阿哥,人去南书房的路上听见信儿就半路折返回了宫,哪里像你们……明知道出了事情还非嫌不热闹,要往前凑的?这可不就是撞枪口上了吗?”